方才还烈日炎炎,此刻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倒也是个好兆头,春日的雨水总是金贵一些。御花园里的桃花被细雨冲洗一番,散出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原本比桃花还要娇艳的秀女们,因为这一场雨,也散了去,被魏冲领着出宫了。秀女们纷纷纳闷,不知自己是选上了,还是落选了。
天威帝登基后第一次选秀,搞得如此另类,也让人捉摸不透。但她们也不想猜测到底是为什么,倒是对那位被带走的秀女生出了一丝丝的怜悯,不知皇上会怎样责罚她。
走在最前头的秀女高昂着头,她瞧着这些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就觉得心烦,打心眼里瞧不起她们,因为自己的身份足够尊贵,也就丝毫不避讳地冷哼了一声。
各家来接人的马车早已在宫门口候着,各家的丫鬟们忙上前,给自家小姐撑起伞来,太监们退回了宫门内。
眼瞅着就要散了,有个紫衣秀女立刻走到最前头那秀女跟前,有些谄媚地问道:“司徒姐姐可是知道什么?快说给妹妹们听听,好奇得很,那位被带走的乔二小姐,是被选上了吗?”
司徒怜雀抬眼,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唇角微微向下垂着,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瞥了一眼,瞧着自己身边围着的一群人,管事太监早已经回了,她顿了顿才道:“乔二倒大霉了!”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拿帕子掩着嘴,不敢引起旁人的注意。
紫衣秀女又赶紧问道:“乔二小姐不是太傅之女么,皇上对太傅一向敬重,怎会……”
她不敢再说下去了,只等着司徒怜雀解答。
司徒怜雀回头瞧了一眼这皇宫,朱红色的宫墙,金漆的大门,门内门外,仿若两个世界。她淡淡说道:“你怕是忘了谋逆案,宋丞相都倒了,更何况乔家。乔二又是个天生蠢笨的,选不上的。”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谋逆案牵连甚广,听闻皇上老早就掌握了宋丞相谋逆的证据,偏偏等到宋柳两家大婚那日,才下旨拿人,现如今两家人都关在天牢里,让人有些心疼柳四姑娘。
雨势越来越大,没一会儿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伞面上,水柱顺着伞骨流淌,滴答滴答摔在鞋面上,湿哒哒的让人心中烦躁。
“回吧。”司徒怜雀一摆手,一众秀女便散了,比那管事的公公说话还要管用。
二十几辆马车摇摇晃晃滚滚前行,溅起了层层水花。
朱红的宫墙被洗刷的越鲜艳了,顺着宫墙一直往里走,皇宫的正中心便是长明宫。
长明宫的宫墙比旁边宫殿的更高一些,整个皇宫唯有这里用的是五彩琉璃瓦,屋脊瑞兽栩栩如生,无一不彰显了天子居所的气派。
宫墙之上新修了排水系统,便是这么大的雨,宫墙上也没有积水,人站在上面,鞋还是干爽的,只是站的久了,裙摆被这雨水打湿了,贴在了身上,勾勒出少女的身姿,有些狼狈不堪。
已经站了许久了,也不知还要站多久,乔姿蓉的腿有些酸了。一个时辰之前,高言许留下了她,邀她一起上了长明宫的宫墙,在旁人眼中,这算是莫大的荣耀。可每走一步,乔姿蓉的心都往下沉一分。
直到他们站在宫墙上,高言许眺望着宫墙下,乔姿蓉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他们此刻站着的位置,正是前世他们一起死的位置。
雨越下越大,乔姿蓉撑着雨伞的手臂有些酸,她换了几次手。高言许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她很努力才能不让他被雨淋湿,而自己半个身子都在伞外面。
宫墙上没有人跟着,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便更加不敢行差踏错,生怕他一个恼火,将她一把推下去,她死在这里,也无人会怀疑,只当她是贪玩上了宫墙,脚滑摔了下去。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哆嗦,着实冷的厉害,这寒冷不光是因为雨,还因为害怕。
但她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高言许一定也跟她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否则他不会带自己来这里。前世他是死在自己手上的,必然是恨着自己的。只是她不知道,高言许醒过来多久了,他的循环是从哪里开始的,是从一出生起,还是跟她一样,是卡在入宫这一年呢?
这一世的高言许,可曾见过之前的乔姿蓉呢?
无论怎样,她若想活命,必须假装自己一无所知。无论他是以皇上的身份,还是以高言许的身份,她都得假装今日殿选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打定了这个主意,乔姿蓉终于不像一根木头一样杵着了。
她开始抖,牙齿打颤,嘴唇早就冻得紫了,丝被雨水打湿,黏在了脸上,她整个人狼狈极了。乔姿蓉打了个喷嚏,然后做惊恐之状,忙道:“皇上恕罪,臣女失礼了。”
“你很怕我?”
“皇上乃是明君,臣女敬重皇……”
乔姿蓉话音未落,忽然被人掐着脖子,推到了宫墙边上,她感觉自己半个身子都悬空了。掐着她脖子的人正是高言许,她本能的想挥舞手臂让他放开自己,可身份的悬殊让她硬生生忍住了。
乔姿蓉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几个字:“皇上饶命……”
“哼……”高言许冷笑一声,又往外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