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姿蓉没换回女装,今日着实是突事件,她原本从家中逃出来,也只因为宋景之给她弟弟送了信,她弟弟死活要来救宋景之脱离苦海,被她爹爹知道以后,打了个半死正在家里养着。而她担心她弟乔子楚贼心不死,还想来救人,于是才从家里溜出来到了喜宴上。这一身男子打扮,也是因为怕去不了前厅,不能观礼。
而此刻,她得知乔子楚有一幅画很可能成为把柄的时候,她又不得不冒险。但就如同宋景之说的,她从小便没有被当成家族希望培养,过了甚是愉快的童年,因此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本事,她是清楚的。她想着,在离开之前,要找到姐姐,让姐姐拿个主意。
所以乔姿蓉本来应该从后门出去,此刻又穿过了曲廊,打算往女眷后院那转一转,丞相府的丫鬟她认得几个,万一运气好,找人叫一声姐姐的丫鬟,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只是乔姿蓉没料到的是,通往后院的门被谁给锁上了。她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今日丞相府怎的那么愿意锁门呢。
她看了看旁边的石墩子,围墙也不算高,只要她用点力,翻过去也不成问题。
乔姿蓉一番计划之后,她后退几步,撩起衣摆,来了个助跑,踩着石墩子用力一蹬,双手趴在墙头上,她提起一口气,双臂一用力,人翻上了墙头,轻盈落地。
女眷的后院是又是一个花园,不同于前院有活水,这后院建了一个假山群。假山经过专门修饰,呈现出两种形态来,正着看便像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侧面看又像是妇人望夫。
前庭后院光是这两处景观,占地面积就比一般一品官员的四个宅子大,后面还有房屋四百,让人叹为观止。听闻这府邸原本也没有这样大,也是宋家一代又一代积攒,再加上先皇的赏赐,才逐渐形成了如此大的规模,在京中堪称一绝。
假山群之中有一条小路,平日里也不能算得上是路,没有修葺,狭窄得很,仅能有一人通过。乔姿蓉便是跟着宋景之才知道这么个小路,能够快从前厅到后院的。
假山两边还种着竹子,这个季节正是茂盛,别说离得远,便是近在眼前,也看不见这里面藏着人。她想到这儿,忽然心里咯噔一下,这不会藏着什么人,被她现什么不该现的吧?
怀着如此情绪,她往前走了几步,脚下踩到了一截枯枝,出清脆的声音。冥冥之中她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往左边走了一步,贴上了墙壁,下一秒,一根簪子直逼面门,因为她提前走了一步,那人扑空了。来不及多做解释,那人又刺过来,动作十分狠辣,像是练过,并且存了取她性命的想法。
乔姿蓉赶紧从左边又转到右边的墙,连连躲避,她虽然没学过武,但从小就跟子楚和宋景之一起打猎,身手和力气都还是有一些。
“小姿?”那人惊讶地叫了一声。
乔姿蓉刚才没有仔细看那人,会如此叫她的只有她姐姐。她握住了那人的手腕,簪子离她的喉咙只有半寸,她这才看清眼前的人,叫了一声:“姐姐?!”
乔姿蓉余光一瞥,似乎是看到了假山的出口,一抹玄色一闪而过。她的脑子几乎要转不过来,她又看了看她姐姐,又想起逃跑的那人,她将这些信息连在一起得出了一个结论,她姐在这里密会了什么人,那人的身份见不得人。
正在此胶着之际,假山外面响起了几个姑娘的声音。
“听说八王爷来了,咱们从这假山穿过去,到前院悄悄看一眼。”说话的是司徒怜雀。
“果真?传闻八王爷风流倜傥,才貌双绝,当年丞相千金差点为他投湖。”
“小声点!被别人听见!去不去看?”
“自然要去!八王爷难得回京一次,便是回家挨骂,能看一眼也值了。”
……
乔姿蓉暗道不好,这几个人当真是闲着没事儿干了,把丞相府当自己家了,来回溜达。若是在平日里跟司徒怜雀她们碰面也就罢了,可是此刻……乔姿蓉瞥了一眼,自己一身男装打扮,姐姐梨花带雨,方才哭过,髻和衣服也有些乱了,若是此刻被司徒怜雀那些人瞧见,她们姐妹的名声就彻底坏了,亦是为家族蒙羞,决不能让她们看见。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乔姿蓉拉着姐姐,小声说:“后面的门锁了,我引她们进来,姐姐你从外面绕过去。”
乔棉蓉反手抓住妹妹的手腕:“你这一身打扮,被她们见了,以后你如何自处?交给姐姐。”
“姐……”乔姿蓉还想说什么,乔棉蓉一把将她推走。
“只要姐姐还在一天,便没有让你冒险的道理。听话,快回家去!”
乔姿蓉红了眼眶,她和子楚是双生子,早些年双生子视为不祥,娘亲竭尽全力保护了他们几年后也撒手人寰,她和子楚能平安长大,多亏了大姐照顾。因为姐姐强大,她便从来也未曾想过,她的姐姐那时候也是刚失去了娘亲,她的姐姐也尚是个孩提。她每每闯祸,却都是姐姐替她收拾烂摊子。
她此刻,无比悔恨,方才若是换了女装便好了。或者更早一些,她应该直接告诉姐姐,让姐姐来处理这一切。再或者,她就该在家里把子楚看好了,他们姐弟都不要去管宋景之的事儿。
可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千钧一之际,假山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几位小姐,十公主请你们过去赏花,这边请吧。”
乔姿蓉乔棉蓉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外面渐渐没了声音,乔姿蓉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司徒怜雀那几个人已经走远了,姐妹二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在这等着,我叫翠儿找身衣服给你换。”乔棉蓉说着要走,又被乔姿蓉拉住,乔棉蓉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大姐,我有事要去办,今日晚些回府。”
“我还未来得及问你,打扮成这个样子是要做什么去?”
“取画。”乔姿蓉耳语过来,把宋景之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乔棉蓉越听越觉得心慌,她略一思索:“你一个女孩子,怎好去那种地方,还是……”
“我亲自去才能放心,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大姐若是不放心,可以叫小厮准备马车,我从阳春阁出来,好接我回去。”乔姿蓉说道。
乔棉蓉无奈点头:“马车不会挂咱们家的家徽,以免节外生枝,但赶车的人,我会找个你认识的。小姿,务必小心。”
“大姐放心吧。”
姐妹二人分别。
后院是不能去了,乔姿蓉只能原路返回,她助跑爬上了围墙,一低头,现墙那头站着个男子,此时他正抬着头看着自己。那男子天生一双桃花眼,眼角还长着一颗泪痣,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腰间一条玉带。乔姿蓉一时有些呆住了,她在京城朋友众多,见过的富家公子数不胜数,可却没几个能比得上今天见过的这两位的。
对比起来,花名在外的宋景之给人提鞋都差了点档次。
说到宋景之,她又一扭头,就看见那泪痣男子旁边还站着个人,分明就是哭得眼睛都肿了的宋景之。
乔姿蓉放下心来,既然是宋景之信任的人,现她了也没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扶我一把啊!”乔姿蓉冲宋景之小声吼了一句。
宋景之睁着两只核桃眼,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警告,他悄悄给乔姿蓉挥了挥手,示意她快下去。可乔姿蓉正努力蹬腿,终于跨坐在了墙头上,她正准备面对着墙落地,只需要宋景之过来,让自己踩一脚,有个着力点,所以根本没看到宋景之撤退的手势。
那泪痣男子愣了一下,朝着乔姿蓉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