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奕和常落云从临都到青州,路上只用了七八天,比上次和安郡王妃一起去临都的时间,快了不止一半。
到了青州,慕景奕先去见了安郡王,常落云则回了竹溪巷的院子。
因为回来得急,常落云并没有事先告知,吴妈看到她的一瞬,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姑娘,我是不是白日做梦了。”
“吴妈,你梦见了什么,说来让我也听听。”碧烟俏皮地笑道。
吴妈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怔愣愣的,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呆。
常落云笑着走到吴妈面前,“吴妈,你可还好。”
吴妈努力想要笑得自然一些,但最后却含着泪水,哆嗦着嘴颤声道:“是真的,是姑娘回来了。”
“姑娘,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吴妈声音嘶哑,一把握住常落云的手,眼泪便滚出了眼眶。
夏兵之乱,青州和临都一样,百姓都遭到了大难,能够平安的活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常落云轻声道:“吴妈,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能够为姑娘守着这个院子,是我的福气,若不然,我也没有命活到今天了。”吴妈躬着身子,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也就是大半年没见,吴妈明显瘦了,也老了。
青州的春天来得早,院子里新种的一株迎春花开得十分娇艳,这更衬得穿着暗褐色衣裳深青色裙子的吴妈苍老而孱弱。
似乎是感知到常落云的视线,吴妈擦干眼泪,抬起头来,才笑着道:“姑娘,这迎春还是去年夏天你离开青州时种下的,你看,现在刚好开了。”
常落云点点头,笑着说了声“好看。”
“姑娘的屋子我也每日亲自收拾着,还和以前一样。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姑娘先回屋里歇息一阵,喝杯茶去去乏。”
碧烟和轻罗看吴妈带着常落云往屋里走去,便和顺子一起将马车里的东西搬进来。
或许是有太多话闷在心里,吴妈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琐碎的杂事,“夏兵来的时候,青州很多百姓都遭了殃,我们那几日闭门不出,好歹躲过了一劫,这个院子也没有被糟蹋。”
常落云道:“不是说安郡王守住了青州,后来侯爷也过来支援,青州难道还有乱兵进城不成?”
“青州是守住了,但城内那么多的流民没有得到及时安置,总有那么一些胆大的,据说是中间混进了一些夏兵,专门捡那些高门大户下手。”过了这么久,吴妈仍旧是谈及色变,“织造司的的秦娘子一家,便是贼人入侵,全部丢了性命。”
常落云想着秦娘子那温婉的样子,不禁唏嘘。
“幸好常二老爷提前卖了院子,要不然那么大的院子,说不得就入了贼人的眼。”吴妈感叹,“这也算躲过一劫,因祸得福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来到了常落云的卧房,房里的摆设一如往昔,连梳妆台上的脂粉盒都和往常一样,似乎屋子主人并没有远行,而是一直都在。
常落云坐在窗前的书案前,右手拿起书案上整齐放着的绣样,翻了几页。这些都是常落云给名秀坊画的绣样,有些是在青州时候画的,有些则是从临都画了带回来的。
常落云一页页的翻着,半天才道:“吴妈,你有心了。”
吴妈道:“姑娘画的绣样,自然是好的,我可不能让你的心血白白浪费了。名秀坊关门的时候,我便将这些绣样全部拿了回来,想着姑娘若有一日要像娘子一样出本绣谱,这些也是可以入册的。”
常落云放下绣样,笑着道:“我如今正在写着一本绣谱,这些绣样有些倒是可以收录进去。”
吴妈高兴道:“娘子在天之灵,也会倍感欣慰了。”
常落云眼神柔和下来,没有说话。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永远是一袭白衣,坐在绿得亮眼的石榴树下绣花的美好样子,乍然间,母亲已经离开很多年了。
常落云笑了笑,站起身来,“吴妈,我这次回来估计也在不了多长时间,等明日一早我想去乡下庄子上看看,另外,当铺里也是要去一趟的。”
“如今文允少爷可能干了。”吴妈知道常落云虽然对常二老爷不怎么样,但对文允少爷还是很看重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将他交给王延庆,把他安排在当铺。
“夏兵退后,青州城很快恢复了贸易,文允少爷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将当铺收拾出来,重新开门营业,一点也没有耽搁生意。”
王延庆回临都后,当铺里便缺少了主事的人。虽然文允年纪不大,但好歹也是常落云同父异母的弟弟,当铺里的事情自然只能他扛着。
他能够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立刻将铺子开起来,也是不容小觑了。
常落云笑着站起来,“我看他读书不怎么样,做生意倒也还算勉强。”
碧烟和轻罗已经将从临都带来的箱笼安置妥当。
这次回来的急,除了慕景奕和她日常用的衣物细软外,其余也没有什么东西。常落云让碧烟从梳妆盒子里取出一只翠玉镯子,亲手给吴妈戴上。
那只玉镯通体碧绿,水润光泽,一看就是好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