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常家内宅花木繁盛,特别是青石铺成的道路旁两排高大的桂花树,叶片绿的似洗过一般,绿荫匝地,更显得整个院子幽谧宁静。
但这份安静很快被一阵细碎凌乱的脚步声打破。
“姑娘,姑娘,”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一路慌慌张张跑过来,“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
厢房半掩着的门“吱嘎”一声拉开,一个穿着水色缎面褙子浅草绿百褶裙的女孩已经大步走了出来,“碧烟,你说祖母怎么了?”
“老夫人。。。。。。老夫人突然晕倒了。”碧烟跑得急了,使劲用手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怎么会晕倒的,刚刚用晌午的时候,祖母精神很好,今儿个还多喝了一碗鸭汤呢。”女孩一听,也着了急。
“我也是刚刚听茜红姐姐说的,茜红姐姐说,徐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如果今晚上醒不过来,怕是凶险了。”碧烟顺了口气,说话终于利索起来。
女孩便不再多问,三步并做两步往外跑去。碧烟跟在后面,着急地喊,“姑娘,姑娘,你慢点。”
常家院子原本不大,只是前年,常家毗邻的林老爷升迁,他家原本京城里就有祖业,一家人搬去便不打算回来。几个月后,林家放出风声卖院子,常家二老爷常璞便将他家的院子买了过来,两个院子一打通,常家宅子就大出来三倍不止。
常璞将位于林家院子的饮翠阁给了嫡长女常落云。
只是这饮翠阁好是好,却和常家老太太住的金玉堂正对角,往来一趟,也要半个时辰。
常落云到了金玉堂,倒并不像碧烟一般气喘吁吁,只是走得急了,身上出了汗。
常家老太太有午眠的习惯,晌午一过,金玉堂就十分安静。人老了睡眠浅,丫鬟仆妇做起事来也轻手轻脚,生怕扰了老太太好眠。
常老太太卧房如平日一般帘幕半垂,常落云一进来,便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茜红端着一碗药,正弯腰在榻前用勺子喂常老太太,一勺药下去,倒有大半顺着嘴角流出来。茜红用帕子擦了,再舀一勺去喂。
看到常落云,她用汗巾蘸了一下老太太嘴角,直起身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喊了声“四姑娘。”
常落云轻轻走到榻前。眼前的祖母哪里还是晌午时神采奕奕慈祥的模样。此时的她双眼微阖,盖着一床秋香色的锦被,可能是觉得并不舒服,她的眼皮时不时轻轻颤动一下,一张脸也是白中带青,透着灰败。
常落云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坐在榻凳上,拉了老太太的手,细声细气地说,“祖母,你这是怎么了?你今晌午还说,孙女戴芙蓉花好看,等院子里芙蓉花开了,要亲手给孙女簪花,你怎么就病倒了。”
茜红转过身去,努力咬着嘴唇,眼泪又簌簌落了下来。
“茜红,我祖母得了什么病?”常落云用手指擦了擦眼角,“为什么祖母病了,我阿娘却不在?”
茜红站着没有说话。
“我听碧烟说是请了徐大夫过来,徐大夫呢?他怎么也不在这里。”
茜红默了默,说,“徐大夫开了药,让先吃一服试试。姑娘你先回去吧,老夫人不打紧,等她醒了,定然会叫你。”
不打紧,那碧烟为什么要说祖母病情凶险?而且,看祖母的光景,也不是不打紧。
以往家里有人生病,凡是稍微重一点,都是留了大夫在家里守着,怎么现在反而不留了。
常落云心中疑惑,皱了皱眉站了起来。她弯腰将老太太身上的被子拉下来一些,“这几天白天已经热了,捂厚了容易出汗,但夜晚天凉,窗户要记得关上。”
茜红答应着。
常落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最仔细的,只是病人比不得好的时候,你要比平时更仔细些才是。”
茜红抬眼看了她一眼,垂下头,“老夫人待人是极好的,若不是她,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姑娘放心,今后老夫人一应汤药吃食,我自会亲自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