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啊!
傅流云一眼望见那冰冷乌黑的牌位,如沐冰雪,眼前一黑,便晕倒了过去!
少主!少主!
两个下人手忙脚乱,又搂又抱又抬的。
才出礼堂,那小小少年却悠悠转醒过来。
我以后,再也没有阿娘了吗?
他无声地哭着,泪水漫过清秀的脸庞!
少主,夫人已仙逝,还请节哀啊!
下人取来孝衣为他穿戴好,一身雪白的孝服,衬得他更如冰雕玉砌一般!
他便如一个冰雕玉琢的雪娃娃,一直保持那样一个倔强而悲哀的姿势,跪在灵柩前!眼泪早已流干,心早已破碎不堪。
以后他就是没有阿娘疼的小孩了。
那小小少年一面垂泪,一面往铜盆里扔下一叠叠整齐的黄裱纸。火苗簌簌,青烟袅袅。如他内心深处化不开的忧伤,将他缠绕,将他掩埋。
阿青跪在门外,远远地望着他。没有主人的许可,她不敢妄自进来。
从白天到夜间,他就这样跪着,这期间,来来往往的相关不相关的人都来祭奠阿娘。照礼节他要一一还礼,又跪又拜,但是他的心已经麻木,眼神飘忽,只是木头一般地,叩头叩头叩头!每个男人都说:可怜的孩子,节哀顺变吧!每个女人都说:可怜啊,还这么小,就没了阿娘!
每个人都把他们残留不多的怜悯无偿地馈赠给了他。他只是麻木不仁地全盘接下了,那些在他看来毫无诚意的慰问!
众人散去后,阿爷来过一次,他绝口不提阿娘的死!他心里带着恨意,也绝不肯听他的,换人来为阿娘守灵!他要亲自送阿娘离开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
朦胧的月悄悄地爬上树梢,年仅八岁的他,又饥又渴地跪在阿娘的灵柩前!世界安静了,只余下他俩。一个生不如死,一个死了才被记惦。
阿青扛不住,也走了。
他晕晕沉沉地跪在那一片烛光之中,那女孩轻悄悄的脚步声落在他心坎上,被无限放大,像空谷之中陡然响起的回音!
少主。
她走了进来,跪在他身边的蒲团之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衣裳,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一双乌黑如紫葡萄的眼睛。
你饿了吧!
她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叶裹着的烤红薯,那滚烫的红薯在碧绿色的荷叶上散着袅袅热气,她一手掀起胸前的衣裳,一手托着那只比她巴掌还大的烤红薯,递到他面前。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眼神木讷地看了一眼她手中圆滚的表皮烤得焦黑的红薯,依然一言不地跪在那里。
那女孩儿叹了口气,轻轻地将烤红薯那层焦黑的表皮细心地撕下来,装进上衣的小口袋里,她的手被烫得通红。顷刻之间她便将一只剥掉大半外皮的红薯递还给他。
吃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得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为夫人守灵啊!
她的声音清脆如雨滴落荷塘,尤为优美动听。
什么铁,什么钢?
他不解地问,终于接过她手中的红薯连着那片荷叶,滚烫的热气透过荷叶沁到他手上,温暖如春!
就是……我也说不清楚。
她咯咯笑起来,露出两排珍珠般雪白的牙齿。顷刻之间,她又紧闭了唇,流光潋滟般的笑意立刻消散了。
对不起,夫人。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那灵位拜了又拜!
阿七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