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手抚额,四脚仰叉倒在软榻之上。双目微闭,赵柒那丫头死倔死倔的脸跃然跳入脑中,着实令他郁闷不已!
如今被困在这该死的地方,没有手机没有网络。他试图调动神识,希冀能网罗得她一丝半缕的气息,竟毫无所获。
他思绪飘荡,那对双生姐妹花与傅流云那厮到底有何瓜葛纠缠?
还有那家主不知道是个怎样难搞的恶父!
阳光温暖自漏窗外淋漓洒落,泼了他一身。
裴绾侧卧于软榻之上,沐浴着阳光,慵懒睡去。
梦是绵长且纠缠在一处的花枝,花径的尽头是无尽的黑暗与寒冷。雪一瓣一瓣下,冬湖下的水瞬间将那哭泣的脸割裂成无数片,纷纷扬扬消融在落雪间。
赵柒!
心口撕裂的疼痛,霎时将他从冬湖底下的阴寒中拉扯出来。
裴绾捂着心口,大汗淋漓地坐在软榻之下。阳光细碎地从漏窗外跌落下来,打在他微凉的脸庞之上。
窗外的芭蕉叶硕大无朋地摇曳着午后微凉的风,他的汗珠落在软榻之上,窗前那孩子的脸倒映在镂空的窗槅上,顶着一片芭蕉叶,两只乌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又看。
裴绾擦了把汗,伸出汗涔涔的手,跟窗外的小孩打了个招呼。
嗨!
傅流云啊傅流云!
那孩子摇头晃脑连连叹息不已,一只朝天辫系着鲜艳的红绳,竟有几分可爱。
我还以为你要被老傅关个十天半个月才给放出来!你认怂啦?当真要娶那个侯府霸道的千金大小姐做老婆了?
你……叫我什么?傅流云?你谁啊?小屁孩。谁说我要娶老婆了?
裴绾半跪在软榻之上,攀着窗槅,疑惑不解地指了指自己。
你呀你呀你呀!
那小孩连连叹息,一面将手上的芭蕉叶从窗格内递过来,一面身形敏捷地爬上窗,哧溜一声穿过窗格,一跃而下,跳到软榻之上,盘腿坐到他身边。胸前挂着一只锃亮的黄金长命锁,锁上镂着一只面目凶蛮的麒麟。那小孩一双圆溜溜且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了又看。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散乱的头,揪起,又盯着他光洁的额头,审察犯人似地,冷不丁地道:
乖乖,你,当真是那个九州城第一大纨绔,傅流云吗?
裴绾任凭他揪着自己的头,温驯如绵羊,两眼一翻,软趴趴地道:
我说我不是,你信吗?
那孩子有样学样,跟他一般无二地两眼一翻,一对漂亮无双的眼睛,白的白,黑的黑,帅气逼人。小孩老气横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唉声叹气道:
老哥,你老人家还是好好筹划筹划,毕竟这事关系你终生的幸福啊!
他摇了摇小小的脑袋,那只小揪揪来回摇荡,痛不欲生地道:
那女人,可不好搞!你可答应我的,待我年满十五岁你便带我上花萼楼好好耍一耍。你若果真娶了那女人,那估计就没戏了。嘻嘻,哥,哥,要不,咱今晚就溜出去。我好久没出去玩儿了……
咳咳咳……
阿九掀帘而入,带着一身和暖的阳光。那少年端着手,微躬着身子肃穆着一张稚气的脸,朗声道:
小少爷,姜先生正差人四下寻您呢!这个时辰,您该上书写课了。若被夫人知晓你又调皮,仔细夫人揭你的皮!
小少爷攥紧两只粉拳,两眼一瞪,小嘴一扁,委屈巴巴地,攀上窗槅,依依不舍跳下窗台。
哥,今晚我来流云阁用膳啊!你叫阿七多做点好吃的呗!
小孩抓着窗槅,笑嘻嘻眼巴巴地望着他道。
裴绾看着那小孩,手伸出窗外,抓了抓他的小辫儿。
好。
那一言为定,拉勾。
小孩伸过手来,小手指温凉地勾住他的手。
傅流云,保重!
那孩子郑重其事地道,拉了拉他的手,一副我佛度世人、我定会为你收尸的悲悯表情。末了,他摆了摆手,昂然而去。
他……他……他……
他温吞了许久,才接受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