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萊不知道朝渠為什麼要救他,但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回太陰星的機會。
他催眠自己失去所有記憶,為的正是方便朝渠給他植入虛假的記憶。
這十三萬年的怨恨早已刻入靈魂,他不能出一點差錯,若是讓朝渠和玄冥知道他不是「明萊」,而是「雪滄瀾」,他們絕不會讓他靠近大日金烏。
恢復記憶後,雪滄瀾第一時間就認出了扶光,儘管那只是一小塊碎片,但金烏的氣息,他不會錯認。
雪滄瀾當然愛扶光,但相比回太陰星,愛算得了什麼?
更何況那一點點愛,連讓他的玉石之心綻放都做不到。
雪滄瀾太了解自己,他知道他根本渡不了這情劫,所以才會想走捷徑,借大日金烏的力量回天。
這一切無比順利,他也如願回到了太陰星,可是為什麼母親不見了?
金烏收去光芒,太陰星的月華鋪開,黑夜降臨。
明萊從月桂樹下起身,他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去天之盡頭見他的父親。
他心急如焚,卻有兩個不知死活的人攔住了他。
明萊取出驚蟄劍,森然一笑:「朝渠,玄冥,我不找你們,你們偏要來送死。」
朝渠和玄冥臉色凝重,他們並非是來找死,而是做足了準備,來阻止明萊。
「明萊,你情劫還沒渡完,跟我走。」
情劫沒有渡完就強行回來,這對明萊來說是巨大的隱患,誰也不知道這個隱患會什麼時候爆發,爆發的時候又會出什麼事。
「明萊?風神別喚錯了,吾乃太陰星神,不是什麼明萊。」
朝渠苦澀道:「月神殿下,情劫的厲害你我都清楚,你雖回了太陰星,卻不代表情劫過了。我會去向金烏之主說明,讓他還你玉石之心。」
明萊負劍於身後,他道:「送給別人的東西,就是別人的,風神未免管得太寬。再者,你算什麼人,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我情劫渡不渡,與你何干?」
玄冥聽不下去,他冷聲道:「若非朝渠說動眾神,執意救你,你能站在這裡指責他多管閒事?」
明萊看向玄冥,這也是他的老朋友了:「主系統,你的脾氣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的令人討厭。
玄冥臉色不變,他知道明萊從頭到尾都有記憶,所以並不意外明萊知道他的身份。
「月神殿下亦一樣。」
跟在太陰星初見的時候一樣,無情,傲慢、根本不聽人說話。
明萊將劍抵在手臂上,他冷笑一聲:「想讓我進輪迴?看你們有沒有這個命。」
玄冥和朝渠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祭出法器。
三位天神鬥法,風雲變幻,天地搖搖欲墜,眾神從各自的道場出來,看向夜空中不斷涌動的月華,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明萊額前的血紅色月輪逐漸顯現,朝渠與玄冥紛紛避開,閉上雙眼。
一旦直視潮汐之眼,內心的欲望就會被無限放大,甚至會讓他們入魔。若是不想被月神控制,要麼避免直視他的雙眼,要麼以最快的度逃跑。
明萊睜開眼,一雙紅色眼眸落在朝渠與玄冥身上,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得他肚子疼,幾乎笑出了眼淚。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他以為這兩人耗盡心血製造千重幻境、費盡心神救他,是因為天帝的命令或者另有所圖,沒想到只是單純愛慕他。
愛?愛到底是什麼東西?
明萊體會過,但他仍然無法理解。
朝渠與玄冥沉默不語,潮汐之眼擁有看透他人心的魔力,月神此番大笑,何嘗不是在嘲笑他們的自不量力。
突然,一陣金光從天之盡頭鋪開,明萊的笑聲驟停,灼灼日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在灼燒他一樣。
他臉色大變,想也不想就要離開,身後的玄冥突然開口:「你不見他嗎?」
見誰?大日金烏嗎?他為什麼要見?
明萊現在才反應過來,朝渠與玄冥跟他說這麼多廢話,是在拖延時間,他們在算計他。
他臉色難看,金烏之主來了又怎麼樣?難道他會乖乖的將半顆神心交出來?
朝渠心情複雜,他雖然看不見明萊此刻的表情,但能猜得出來。
明萊自回太陰星,非入夜不出,一開始他和玄冥以為這是日月交替的緣故,可明萊如此焦急元鳳的下落,都不願意在金烏升空的時候出來尋找元鳳,可見是在躲金烏之主。
明萊不是不懂愛,他只是不知道這是愛。
朝渠和玄冥一同去了湯谷,他們請求了金烏之主一件事,請他見明萊一面。
日月交替,日升月落,乃天規律法。千萬年來,未有日月一同凌空一說。
可金烏之主還是答應了。
朝渠輕輕一嘆:「月神殿下覺得這片金光熟悉嗎?當日你被放逐下界,墜天的時候正好碰上大日金烏升空,他在神座上緩緩低頭,看見墜落的你,霎那間心魔突生,也墜天與你而去。」
「金烏之主本已斬三屍,無需渡任何劫難,可是因為與你對視那一眼,他墜入輪迴,神魂碎裂。若非他有神職,並非被貶下凡,恐怕金烏之主早已死在輪迴中。明萊,看在那半顆神心的份上,見他一面吧。」
明萊沉默了,怎麼會忘記呢,那一輪燃燒著太陽真火的金烏,是他墜入輪迴前的最後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