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玉臨走之前,多嘴說了一句:「殿下此去定要留心處在江淮的藩王。」
「宋大人是說宣淮王?」
顏蒔對這位宣淮王印象不深,似乎前些年來過皇宮,朝中異姓王不多,宣淮王也只是得了塊好封地,據她所知此人資質平庸,並無建樹。
宋景玉在工部辦事,相比於困在皇宮的她消息更靈通些,也許他是聽見了什麼風聲,小心點總是沒錯,「孤記下了。」
送走了宋景玉,顏蒔開始著手收拾行裝,因為身體原因,貼身伺候她的只有母妃陪嫁帶進宮裡的一個老嬤嬤,是為數不多知道她是女兒身的人,如今嬤嬤年紀大了,顏蒔能自己做的事就不會去麻煩她。
此去少說也要兩三月,為了維持身形不變,偽裝身份,她離不開容家找來的密藥,顏蒔從床鋪邊的暗匣里拿出兩瓶藥丸,這些應該夠了。
顏蒔剛把藥丸收好,便看見平日裡照顧她的吳嬤嬤端著湯藥走過來。
「殿下怎麼自己收拾起來了,快放下讓奴婢來。」
顏蒔接過湯藥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縈繞在嘴邊消散不掉,在看見嬤嬤要把冬衣也塞進行囊時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嬤嬤,孤最多也就在江淮待上三月,況且江淮一帶天氣本就溫和,用不上冬衣。」
「殿下沒經歷過水禍,多帶些保暖的衣裳總不會錯。」
然後,顏蒔就聽她提起了往事。
「四十年前,江淮也曾發生過水禍,奴婢幼時的家便是江淮,因為水禍才逃難到京城,被人牙子買到容家,總算是得了口吃食,保住了命。」
說話間,她的聲音都有些哽咽,「殿下別嫌棄奴婢話多,奴婢只是忽然想起往事有些沒忍住。」
顏蒔拿著帕子走到吳嬤嬤面前,她不說話,只是靜靜聽著嬤嬤描繪著當年同樣處在水禍中的江淮。
「如果不是實在活不下去,誰會選擇背井離鄉,只是當時的江淮在水患過後,又出了瘟疫,連糧食都買不起的時候,看病更是奢望,奴婢還記得當時逃亡路上隨處可見無人收斂的屍體。」
四十年前,那時還是皇祖父掌權的時候,「江淮的官員就眼睜睜看著無所作為?」
「剛開始的時候,官府還會開設粥棚,加固堤壩,可時間長了官府也撐不住,朝堂的賑災銀兩又遲遲下不來,再待在江淮只能是等死。」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僭越,吳嬤嬤噤了聲,拿帕子擦乾淨眼角的淚花,開始給顏蒔收拾行裝。
顏蒔指尖發緊,輕聲道了一句:「這次不會了。」
像是承諾又像是保證。
吳嬤嬤沒忍住又掉了幾滴淚,她伺候殿下十多年了,女子又怎麼,她倒覺得殿下比那些只拿俸祿不干實事的朝堂官員強多了。
夜深了,顏蒔站在書案旁執筆寫下了一封密信,為了穩妥地將賑災銀兩運到江淮,她還要安排一件事。
次日,顏蒔正要帶人去清點銀兩,還未走出殿門,就聽見一陣腳步凌亂的聲音,敢在東宮冒冒失失的也就只有她的胞妹永安公主了。
顏蒔面上終於帶了些笑意,她站在殿外看著身著鵝黃色襖裙的小姑娘跑過來。
「皇兄!」
顏蒔虛扶了她一下,輕聲道:「慢點,別摔了。」
永安借勢抓著她的袖子問道:「皇兄,母妃說你要去江淮,是真的嗎?」
顏蒔眸光微黯,輕輕點頭,看來是母妃讓永安過來勸她的。
她比永安大了八歲,還記得當時母妃得知自己又有身孕時有多高興,尋了無數方子,只求自己能真的生下一個兒子,一連幾月,她都沒能見到母妃。
當時她還不懂,以為是自己不夠用功才惹了母妃生氣,後來她就明白了,但她從未討厭過永安,反倒很喜歡看著她玩鬧。
「皇兄要去幫那些因天災而流離失所的百姓,他們已經快連飯都吃不上了,永安想幫他們嗎?」
永安聽後重重點了點頭,「想!」
然後顏蒔就看著永安將平日裡最寶貴的玉佩從腰上解了下來遞到她手上:「這個給皇兄,雖然永安捨不得皇兄,但永安也想幫他們,讓他們吃得上飯。」
顏蒔輕笑了一聲,倒也沒到要讓她典當玉佩的時候,不過她還是接過了小姑娘遞來的玉佩,總歸是她的一番心意。
「那皇兄就替江淮的百姓謝謝永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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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吳嬤嬤的話,顏蒔在臨行之前去太醫院挑了兩位太醫隨行,還將太醫院裡晾曬的藥材「洗劫一空」,宮裡的貴人想要用藥太過容易,不如讓她帶去江淮,也好多一份保險。
臨行那天顏蒔婉拒了皇帝要為她送行的打算,在天色微熹時動身前往江淮,因為身體原因,顏蒔沒騎馬,坐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馬車。
隨行的除了兩位太醫,還有工部侍郎容凜以及戶部一位員外郎名叫左傑。
另外還有一千禁軍跟隨,遠看去確實聲勢浩大。
顏蒔撩開車窗回頭看了眼城門,她能接觸到的朝政不多,內閣之中遍布閹黨眼線,她也不知顏氏還能撐多久,與其安坐京城等死,倒不如去做些她身為太子該做的事。
這次隨行的工部侍郎容凜和她算得上有親,他出自容家旁系,這次跟來明面上是為了協助顏蒔,但暗地裡容家派他過來要幹什麼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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