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伦莎带着艾尔伯特看这些婴儿是在利用人性中善良的一面,利用他的不忍和成年人对于未成年人与生俱来的保护欲望。
关于这一点,艾尔伯特内心之中是非常清楚的。
这也是为什么会生气的原因之一。
不过很快,他便被摆放在书桌上的一本笔记转移了注意力。
这本笔记内记录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菲儿夫人延寿魔法仪式的全部细节,以及复杂的理论基础。
从上边潦草的字迹,还有多出涂抹修改的痕迹来判断,这个魔法仪式还很不成熟,拥有极大的危险性和失败率,所以女巫一直在尝试着进行改进。
尤其是夺取婴儿脆弱的生命力来让衰老的身体逆生长,稍有不慎这些生命力就会转化成为带有诅咒性质的负能量,非但无法延长寿命,搞不好反而会使自身变成半亡灵生物。
“菲儿夫人研究这些东西多久了?”艾尔伯特一边翻阅着笔记,一边头也不抬的问。
很显然,类似这种复杂的研究光有理论远远不够,必然要伴随着大量的实践。
也就是说,对方私下里最少进行了数次乃至数十次的活体实验,受害者可能过上百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才出生不久的婴儿。
“很久,从我跟随老师学习魔法知识开始,她就一直在暗地里做实验。知道这里的魔法植物为何如此茂盛吗?挖开里边的土壤,你会找到无数属于婴儿的骨头。”
说罢,伦莎扫了一眼架子上用来培育植物和花卉的陶罐,仿佛透过它们可以看到里边一个个哭泣的冤魂。
“你尝试过阻止她吗?”艾尔伯特猛然间抬起头,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足足一分钟,伦莎才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说过,自己是一个人胆小、懦弱、卑鄙、自私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有勇气去对抗一名强大的女巫?但是你不同,你拥有我无比渴望,但却永远也无法获得的力量。唯有你才能杀死老师,然后终结这噩梦般一切。”
“这就是你逃避的借口?”艾尔伯特冷笑着质问道。
“不然呢?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身为弱者的我除了逃避还能做什么。难道非要让我去对抗一个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那根送死又有什么区别。”伦莎毫不示弱的反驳道。
“别偷换概念!你应该清楚我指的并不是这个。如果你真像刚才表现的那样富有正义感和同情心,为什么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一个像样的计划都没有?承认吧,驱使你杀死自己导师的动机只有一样,那就是恐惧。你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跟这些婴儿一样,成为菲儿夫人邪恶残忍实验的一部分。”艾尔伯特直截了当拆穿对方伪善的面具。
什么是善良和正义?
询问一千个人,很可能会得到一千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但在他的眼中,真正善良和正义可不仅仅是击败邪恶那么简单,而是在普通人绝望无助下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挺身而出。
不为利益,不为名声,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场斗争中活到最后。
可伦莎呢?
她在弱小的时候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旁观、说不定还是帮凶中的一员,眼睁睁看着这些无辜的婴儿被残忍杀害,等过后才站出来声讨自己的导师。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居然试图利用别人的善良和正义感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艾尔伯特可不是那些容易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更不会被区区几句话,亦或是某些残忍行径激怒到失去理智和思考能力。
“你……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伦莎明显有些慌了神。
她做梦都没想到,原本精心设计好的一切,居然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不想跟你说太多的废话。两个选择。要么告诉我你渴望杀死自己导师真正的目的,要么终止合作,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杀死菲儿夫人。”艾尔伯特毫不客气的下达最后通牒。
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善良和同情心被别人利用,但决不允许以这样的方式被利用。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伦莎死鸭子嘴硬道。
“很好!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请记住,不要让我在今天晚上看见你,否则我会连你也一起杀死。”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阿尔伯特完全没有掩饰内心之中强烈的杀意,瞬间让周围的温度下降至冰点。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伦莎一把拉住艾尔伯特的胳膊。
“那就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如此渴望杀死菲儿夫人?或者说,她身上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艾尔伯特一脸冷漠的继续逼迫道。
“好吧,好吧,你赢了。我承认是想要一颗真正的巫女之心。”伦莎死死咬着下嘴唇说出了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
“女巫之心?”
艾尔伯特明显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眼睛里流露出好奇的光芒。
但很快,这份好奇就被恶心与厌恶所取代。
“顾名思义,女巫之心就是女巫的心脏。它承载着一名女巫毕生绝大部分的魔法力量,可以帮助像我这样资质平庸的学徒跨过那道门槛。答应我,无论如何也不要破坏导师的心脏,因为它对于我来说就是生命的全部。”伦莎单膝跪地用一种十分卑微的姿态哀求道。
“我会考虑的。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食物和充分的休息。”
艾尔伯特没有立刻给出肯定的的答复,反倒是突然转移话题。
对于那些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他从来不会急着下结论,亦或是给出承诺。
“明白!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请跟我来,二楼有一个空房可以让你好好睡上一觉。至于食物,稍后会有一名被我控制的仆人送过去。”
话音刚落!
伦莎以极快的度开始将各种书籍和笔记摆放回原来的位置,同时小心翼翼处理好那些残留的脚印。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退出菲儿夫人的房间,轻轻将门栓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不用问也知道,这个女人十分清楚如果晚上的战斗没能杀死自己的导师,那么现在讨论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