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全然的死寂。
啜泣和抱怨仿佛日光下的春雪般消融无踪,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傅霜知。
被人这般看着,傅霜知却毫无所觉般,笔直地立着,目光清冷又淡然,浑然不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般。
半晌,终于有人打破平静。
“——为、为什么?”
莫婉娘难得结结巴巴地道,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眸中,第一次染上一丝陌生。
好像那个一直以来让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忽然变成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似的。
因为她想不通。
即便知道傅霜知心思多,做事必有他的道理,但,这样引来山贼的行为——
莫婉娘真的想不通。
其他人当然也想不通。
“对啊,为什么!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差一点,差一点就可能有人死掉啊!”
“十八郎……”
“十八叔……”
一个又一个声音叫道,一双又一双眼睛看来。
傅霜知仍旧不为所动,只待那些叫声一一落下,又渐渐趋于平静时,才静静地开口。
“因为这是你们迟早要面对的事。”
众人一愣。
“你们以为缺衣少食长途奔波,就是最艰难的处境了吗?”
众人再愣。
“——别天真了。”
傅霜知目光扫过众人,声音瞬间变冷。
“后面的路程,山贼土匪会越来越多,运气差些,甚至可能遇上北方蛮族,哪怕侥幸不遇到任何山贼土匪蛮族,平平安安地到了流放地——你们以为那些害了傅家的人,为何费尽心机给我们选择了这样一个流放地?”
傅霜知说着,忽然望了望雷礼。
雷礼见状,叹了口气。
“你们要去的朔方县,之前朝廷也不是没流徙过犯人,然而……那地方虽说地广人稀,可却民风蛮横,百姓与野人无异,以往送去的流放犯,不到半年就十不存一,存下的那不到一成……多半是运气好,留在了城里,因为只有城里才有官府的势力,可以姑且吓退一些匪徒,但那里的官兵也只敢据守县城,若非必要,绝不敢出城一步,所以……”
他瞅瞅傅家人,剩下的话没有再说出口。
可傅家人却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未竟之意。
傅家落得这般下场,是朝中许多人合力捣鬼,这些人害死了除傅霜知以外的所有傅家成年男人不说,对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傅霜知和她们这些妇孺,也半点没有留情,显然是特意关照过,她们才被判处流放到那个以往听都没听过的什么朔方。
连官兵都不敢出城,可想而知那里的环境有多么恶劣。
而被特意“关照”过的她们,又怎么会有那个运气,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城里?
到时候,她们也会变成十不存一中的那“不存”的九成吗?
所有人听懂了雷礼这话意思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