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荀棐走出摆庆功酒的大帐,一仰头糊了一脸碎雪,顿时酒气一消。
其子荀欷跟在身后,忙将狐裘披在父亲肩上。
“风雪甚急,伯珪兄我们就此别过吧。”荀棐回头向公孙瓒道。
“此次大胜丘力居,一路将之赶过弹汗山,盖有常青相助,稍许风雪,岂能阻挡我与常青兄之情意今日瓒定送君至青州境。”公孙瓒龙行虎步,大步走进风雪之中。
荀棐心底无奈,面上还要笑得比公孙伯珪还要爽快,“伯珪兄如此盛情,在下岂能不受,只是青州如今情境,伯珪亦知,棐实在心中难安,归心似箭矣。”
“常青兄莫非看不起我公孙伯珪”公孙瓒顿时脸色一变。
“公孙长史,误会本朝之意,”荀棐身后,安乐郡主记王修,风度翩翩的长揖一礼,“正因为与长史亲近,本朝才敢直言难处。”
王修,字叔治,青州北海营陵王氏。自幼丧母,有孝行,颇有才名,少时游学颍川,曾拜访高阳里。
荀棐到任乐安郡,便将他请来。
其人正直忠正有才能,又是青州本地人,荀棐自然要用他。
公孙瓒听完王修这一句,还转颜色,最后终只送至营门口。
营寨外,荀襄已将安乐郡五千兵马整队完毕,迎上来向父亲报告,除她之外,几个跟随前来的同族,也骑马迎上前来。
公孙瓒一见玄甲凛然的荀襄,就开口赞叹,“真君家虎女也”
“公孙伯父谬赞”既然公孙瓒已开口,荀襄自然得上前拱手见礼。
公孙瓒摇摇头,向荀棐道,“若非续儿已娶,我真想聘令女为我儿妇,可惜余下诸子,俱不如意,配不上君家女公子。”
这公孙瓒有意他妹
荀欷在亲爹身后瞪大眼,连连拿脚尖推他爹后跟,爹,这时候可不能再客气
“小女粗鄙,岂敢奉帚。”荀棐满脸无奈摇头,脚下生根钉进雪里。
被拒绝,公孙瓒倒不生气,毕竟是荀氏女,若是长子还能再坚持一下,其余诸子的确是拿不出手,今日就试言,不行也就算了。
好不容易辞别走脱,荀棐长长出一口气,觉得脸都冻木了。
这也就是亲弟了,敢给他哥配到这冰天雪地的地方,还给安排平衡扶助公孙瓒这种任务。
他向身旁的荀宜道,“六弟你以为,今日帐中宴饮,公孙伯珪以乌桓金环示我,果有不臣之意”
“未必。”荀宜垂避雪,轻轻吐出两个字,皎若好女的面容一片清冷,乍一看神情与荀攸仿佛。
只是吐出这两个字,之后就没有了。
荀棐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想了一想道,“也是,公孙瓒性情桀骜,却未必敢有反心你回去后,替我走一趟,去拜见刘幽州。”
他弟要扶公孙瓒,是要其人在幽州镇住边陲,抵挡鲜卑与乌桓入侵,他与荀宜等商议,要做到这件事,就不能撇开刘虞和公孙瓒的关系,也非只保住其人性命。
“平原相去更为合适。”荀宜不徐不疾轻轻道。
平原相刘备自然是刘氏同宗,但刘备又不是他们家人,能一样吗
“若元和你不去,那只好让铮儿与刘玄德一道去了。”
让你儿子去,你舍得吗
“亦可。”荀宜惜字如金,神色不动。
荀棐呼吸一滞。
行吧,他都请了刘玄德同路,如此还真没什么不合适的了。
他一仰头,望向上下莽莽茫茫一片肃杀的风景。
北疆的战场,与中原完全不同,是另一种肃杀,世代生活于此地的鲜卑、乌桓等族,要南下中原,妄图饮马黄河的野心,到了此地之后,他已全然理解,也终于明白阿弟为何始终对北方胡族,如此警惕。
他们无法消灭,也无法教化,只要剩有余孽,迟早就会卷土重来,今次一战,将乌桓与鲜卑赶出弹汗山,大概只能暂且让北疆安定,但至少这份捷报,能让含光在雒阳更加安稳。
汝南袁氏、弘农杨氏、太原王氏在雒阳待过的荀棐十分明白,与这些在雒阳树大根深的豪族相比,荀氏的力量远远不足。
永平十一年,公元年,汉明帝下令,在雒阳城西雍门外修建了中国第一座佛教寺,即为白马寺。
白马,是为纪念随使者从西方驮回百卷佛经的白马。
“寺”则源于“鸿胪寺”,是为汉代接待外番使者的机构,也是随使者前来的印度高僧最早居住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