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大丧,雒阳城中缟素,街市一空,家家关门闭户,一点小小响动,都仿佛放大数倍,听在人边不由得惊心。
就算是如今,升格成第一外戚的何大将军府,召集众人议事,也不免等到天晚之后,还格外放低声音。
早早被请至的曹操,环顾堂中,现竟无荀氏,甚至连太傅荀含光席位都未曾设,不由暗自惊心。
天子方才即位,文武之争难道此时便要开始
天色已暗,堂中燃着烛火,摇曳之中,将坐在席案之后,何进威壮的身影半明半暗。
“先帝大丧,新帝即位,如今形势,诸君以为吾当如何行事”
“中官在内宫经营日久,胶固内外,”袁绍朗声开口,仍然第一个言,“如今天子新立,大将军当清扫宦官,为国家除患”
他自然知道何进之意,以他来看,荀柔将来固然是威胁,但眼前尚未成势。
况且,如今正是诛杀宦官最好时机,若由他等诛杀宦官,纵使荀含光为太傅,也得在朝中退避他袁氏三舍之地。
何进顿了一顿,没有说话。
曹操悄窥其颜色,看出其人心中犹豫未决。
与袁绍早数十年定下,尽诛宦官之宏图不同,何进先是贿赂中官进妹入宫,后又多与十常侍中人来往,其幼妹更嫁张让义子为父,素敬惮之,虽外收名士,其对内之交通也从未断绝。
“如今天子年幼,大将军秉政辅国,掌握大势,为天下之望。”曹操能看得出何进犹豫,袁绍自然也看得出,他怎能让何进在此时退缩,“士人皆翘以盼,愿大将军诛杀宦官,以正乾坤”
“所谓势者,得之难而失之易也,愿大将军明鉴。”
何进呼吸一滞。
这是威胁。
这些年他依靠士人对抗天子,便是彼此心有默契,将来他要与之共辅天下,尤其是他手下,多由袁氏所荐,为袁家故吏门生,他若是不从,这些人会向他,还是向袁氏,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此事,恐怕还要与太傅商议”这时候何进倒想起荀含光了。
“再有,”袁绍似未听到他后一句,又道,“如今长乐太后尚在,与宦官专通奸利,旧日曾谁天子里渤海王,又素善小黄门蹇硕”
何进再次呼吸一滞。
“其人手握禁军,掌控宫闱,天子新立,社稷未稳,大将军若不早图,恐为后患。”袁绍重重道。
这一条,竟果然说道他心底。
蹇硕竟然敢胆大包天,谋害于他,以至于天子登基这样的大事,他都不敢入宫,着实可恨。
定下决心,何进点头沉声道,“宦官妄图颠倒社稷,罪不容恕,谁敢与我讨贼”
“绍愿领精兵五千,斩关入内,尽诛宦官,扫清朝廷,以安天下”袁绍精神一震,跪立请命。
“嗯”何进抚须犹豫,倒没再提太傅。
“大将军不可”
何进还未开口,曹操急道,“阉竖为官,自古便有,非一朝一夕之事,其守卫禁中,把守要害,根深蒂固,势力迁延,岂是一夕便能覆灭若事不协,则泄矣,恐为其人所害,望大将军三思。”
何进神色一凛,随着曹操所说,背生凉意。
他想起了当初的窦武和陈藩。
其人也掌天下之兵,不可谓无势,却一夕之间为宦官所害,窦氏满门俱灭。
“孟德所言极是,”他连忙道,说完又对神色不忿的袁绍摆摆手,“本初,非我不肯,欲诛宦官,尚需徐徐图之,不过,某也并非不与作为”何进大脑以出生以来最快度搅动起来,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主意,“先前北军及虎贲、羽林诸营迫宫,以使宦官不得不推立天子,如今,亦以本初与你弟,虎贲中郎将袁公路,领南宫众守将,先定前朝,再徐图宦官,本初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