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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握着襄楷所留下太平经内卷,荀柔没有理会想要和他交好的宦官,脚步几乎带着踉跄走出宫门。
早在再次入雒,他就已经准备放弃这里。
雒中形势复杂,满地公卿士族,从权势、财货来算,哪一个都比他荀氏有钱有权有势。
比起陷在泥泽之中,寸步难行,雒阳之外才是荀氏用武之地。
而在雒阳这一年,每一天,每一天都更加深他这般想法。
这些为了蜗角虚名、蝇头微利又争又夺,彼此打成狗脑子的公卿,这些士大夫,他从心底不想跟这些人歪缠。
这些人都不知道,很快他们争夺的东西,都会被边地来的野蛮人,他们根本看不起的莽夫,打得稀巴烂。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能阻止董卓入京,到现在却不敢如此想了。
就在不久之前,董卓拒绝了袁氏举荐他的并州刺史,不,准确说是,董卓已经两次拒绝朝廷诏令。
在去年,董卓与皇甫嵩在与凉州交战前线,相互战略不同,曾一度争执。
将帅不和,是用兵大忌,朝廷便征招董卓为少府,这个二千石九卿之一职位,负责皇帝私人财产,大有油水,但董卓却拒绝了。
称“凉州未灭,此臣奋效命之秋,吏士念恩思报,各遮臣车,未得即路。”
凉州没有灭,是我效命之时,又有佐吏士卒感念我的恩德,遮拦我的车架,让我不能离开。
那时候雒阳之中,已经意识到其人不听指挥,但对方手掌亲兵,都是从凉州跟随其人,雒阳之中无人能制之,不敢轻动,再加上其弟董旻在京中活动,厚贿袁氏以及中常侍张让,此事便就此放下。
今年开春,皇甫嵩和董卓击败韩遂部队,雒阳乘此机会,再加上袁绍也有意示好,让董卓当并州牧,只是要其将所掌兵马留属皇甫嵩,董卓再次拒绝。
称“掌戎多年,士卒大小,恋臣蓄养之恩”,想带着自己的部下,留在边地。
这封奏疏颇有图穷匕见、携军自重之意,但袁氏却听信了董卓之弟的鬼话,认为对方曾经做过袁氏故吏,会一直听从袁家指挥,手中握一支亲兵,对袁氏也是好事。
但现在,就算荀柔去说,这里的人,这雒阳之中傲然的士大夫,谁又能相信,董卓区区边僻之将,将来会做出那样大不韪之事
至于违抗君令。
当刘宏将公卿当狗屁一样放了近二十年后,他的话也早就被大家当狗屁了。
甚至,可能根本是他逻辑颠倒,董卓先让他弟说服袁氏,然后再来违抗君令,也都可能。
袁家绝不会相信他是为大局着想。
所以,荀柔曾想,冀州、青州、并州,无论哪一处,他都能为家族找到栖身之地,再之后要如何,他们可以从容商议,他家这么多聪明人,难道还找不出办法
至于京中,他当然会先教刘辩,然后一个足够有卖相,识时务,怂且老实,又不懂政务的皇帝,只要他自己稳住,足可以保全性命。
只要活着,才可以说以后。
他本来这样计划。
但现在,他必须留在这里。
奇异的情绪,激荡满怀。
既不是高兴,也不是恐惧,莫名满腔热血,难以遏制的在血管中冲荡回声。
这是什么,他说不清楚。
三公亦可为傀儡,并不是坐上那秩位置,他就拥有权利。
这雒阳之中,有多少人愿意听从一个年不过二十岁的青年的命令他能调动军队吗他说的话,有人会听吗
而如果他不愿俯,便将会是董卓掌权路上最大畔脚石。
与此同时,无论如何,他的确得到了一个机会,一个触碰最高权利的机会。
一个能做点什么,更多做一点什么的机会。
光线一寸一寸暗下,整个居室沉浸入黑暗,温度一寸一寸下落。
荀柔的心也随之一点一点沉静下来。
在此之前,他必须想清一些事情,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