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人松口气的同时却又再次提起了心。p
雨还在淅沥沥的下个不停,虽小了些但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而家里面,湿漉漉的稻秆已堆积如山。p
也亏得郑家的院子不小,可即便如此,也是连后院的菜地都被稻秆占据,急急忙忙搭起的草棚子不过能遮挡些许雨水,如果不能及时将谷穗脱粒晒干,这大半年都将是白辛苦一场。p
庄户人家的日子,本就过得紧巴巴,郑家已经算得上是富裕。而其他的,多少人家在等着田地里的粮食下锅p
一旦收成不保,接下来的大半年都不知要饿死多少人。p
匆匆吃过晚饭,孙氏将家里所有的油灯全都点上,然后一大家子十八口人一个不落的全聚在一起,连养胎的吴氏都被喊了出来,每人面前一个畚斗或者簸箩或别的容器。p
成熟的谷子禁不起击打,一打就全掉落下来了。p
然经历一场狂风暴雨之后,还留在稻穗上的谷子湿哒哒的反而更添了几分韧性,轻易打不下来了。p
外面还在下着小雨,郑丰谷和郑丰收兄弟两将稻桶支在了屋檐下,抓着稻秆用力摔打,又湿又粘又沉重,还总不能将谷粒都摔打干净,没一会儿就手臂酸胀,难以抬起了。p
其他的人也分散在堂屋里或屋檐下,大人们脚踩着一捆稻秆,手拿着个木耙子顺着谷穗一下下的往下梳。小孩子的手嫩又力气小,就拿着镰刀或剪刀或别的工具,将一个个的稻穗割下来。p
稻穗小小的,却因为浸了水而沉甸甸的特别有分量。手抓上去,又刺又滑。p
畚斗里才寥寥无几,云萝就感觉手心刺痒得慌,在油灯昏蒙蒙的光线里,只见手心一片红点点。p
转头去看身边的几位,皆都是一边抓挠一边干活,最小的云梅更是连脖子上都红了一片。p
可活儿还是得干。p
满屋子都是谷穗碰撞的沙沙声,郑大福和儿子们的谈话不断,夹杂着孙氏焦躁的叫骂,气氛却沉闷得很。p
直到郑云丹忽然将谷穗用力的一扔,嚷嚷了起来,“我不要干了我的手好痒,身上也快要痒死了”p
说着的同时,伸手隔着衣服在背上狠狠的抓挠了几下。p
她这一嚷,就是个开关,小姑郑玉莲也当即将镰刀一扔,朝孙氏说道“娘,这么多谷子啥时候才弄得完你瞧瞧我的手,都红了”p
说着,也抓挠了两下,却吓得孙氏连忙伸手来阻拦,说“哎呦我的小祖宗,可不能抓挠,抓破了皮往后留疤怎么办”p
又好声好气的安抚道“暂且忍忍吧,啊,也就这两天的事,忙完了咱全家都能松一口气。那么些谷子连稻秆的堆积在一起,捂坏了咱下半年吃啥喝啥”p
粮食是多要紧的东西连孙氏都顾不得她的宝贝小闺女干活受累了。p
浸了水的谷穗难脱粒,家里也没备更多的稻桶,为了尽快脱粒,其他的人只能用手薅,或者干脆将整一个谷穗割下来,再摊晾在通风干燥的地儿。p
倒是也能连着稻秆一起晾晒,可外面下着雨,屋子里又哪里来那么大的场地呐p
郑云丹、郑文浩和郑玉莲又闹了一会儿,但在郑大福和孙氏的双重压迫之下,最终还是乖乖的又坐回到了簸箩前。p
倒是二房和三房的几个孩子,虽也又累又难受,但习惯了孙氏的压迫,都不大敢闹腾。p
云萝再次抓住云梅往脸上抓的小手,对上她水汪汪委屈的眼睛,强行把她的手按了回去。p
“别抓,待会儿洗洗干净,就不痒了。”p
转头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稻秆和寥寥摊了个畚斗底的穗子,也很是心累。p
她也不想干啊p
不过像眼下这种全家都上的要紧事儿,她身在这个家里,自然不能如同躲避家务那般甩手扔开。p
只是,真的只能用手来脱粒了吗p
湿哒哒的谷穗韧性十足,此时用稻桶摔打也不能将谷粒全都打下来,还得再人为筛选。不过,她倒是曾见过更有效的人力脱粒机。p
一个带齿牙的滚筒,用脚踩着踏板带着它转动,将稻秆连同谷穗往上一放,谷粒就全飞落下来了。p
可惜这个叫打稻机的东西,她虽见过,却并不在她所擅长的领域。p
第一次有点想念沈念姑娘。p
作为精通数理化,立志于航天学的特战兵,做那么个人力脱粒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p
可惜,想再多也没用,自己做不出来,就只能乖乖的用手薅,拿刀子割。p
这一薅,就薅到了深夜。p
夜深人静睡梦中,她都梦见了多年前见过的打稻机,踏脚连着齿轮,带转滚筒,滚筒上的齿牙击打着稻穗,谷粒飞溅,从挡板上反弹回,尽数落入下方的稻桶之中。p
可有什么用呢知道原理她也做不出来,做得出也来不及了。p
天还没亮,孙氏就站在院子里开始叫魂了。p
屋檐下支着稻桶,院子里还摊了竹簟,放上稻秆,用石碾子碾过几遍,就有谷粒脱落下来。p
可湿稻秆脆嫩,石碾子一碾,有些部分就烂了,脱落下来的谷粒上便粘上了青绿的汁液。p
碾过的稻秆用手抖一抖,再将没有脱落下来的谷粒薅一薅,也就比直接上手快了些。p
各屋里,廊檐下都堆满了谷子,甚至还支起了架子,一个竹帘一个竹帘的往上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