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同一件事,出点不一样,那么所做出的决定就会大相径庭。之前郑直对会试十拿九稳,因此并不在意郑宽怎么看他。甚至对于殿试题目也熄了拿给对方的打算,毕竟沈监生若是连殿试题目都能猜中,郑直会‘很难’自圆其说。
可如今他已然不成了,倘若郑宽在皇榜上的名次太差,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就更会肆无忌惮。虽然殿试一般不会对会试名次做反差太大的调整,但是郑宽的名次越靠前,对郑直来讲才越有利。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原本打算近期对郑宽避而不见的郑直回到了禄米仓,将他精心准备的殿试答案,混合了其他三道誊抄自沈传书中的习题一同给了郑宽“这是沈监生最后留给俺的,请叔父详加体会。”
郑宽看了眼书案上的厚厚一摞纸,沉默半晌“五虎是觉得俺偏心?”
郑直没想到郑宽问这个,立刻否认“叔父一心为了郑家,俺都看在眼里。二虎能代俺们在叔父跟前尽孝,俺们是赞同的。”他讲这话也是半真半假,郑宽一心为了郑家确实不假,至于郑虤?郑直今日来的很早,可郑虤和赵耀庆并不在家,也就是讲,二人昨夜又是未归。如今郑宽春秋鼎盛,郑虤就如此,以后……只怕更过分。难道郑虤就真的听不出,那日郑宽拿银子给他时所讲的话意味着啥?
“二虎的心乱了。”郑宽叹口气“俺这几日也想了很多,这么多年是俺把他护的太好了,让他没有经历和见识过外边的风雨,缺了历练。自打二虎入京以来,就被这繁华之地迷住了心窍。他做了啥俺晓得,却求全责备,反而迁怒五虎。”
“叔父言重了。”郑直躬身道“二虎如何,俺没资格置喙,可俺晓得二虎对叔父是用心的。”
“俺想过了。”郑宽摆摆手“待殿试之后,俺会让二虎回乡读书,待沉淀个三年五载后,再来应试。如此对他,对俺,对郑家都好。”
“望叔父三思。”郑直对此是不以为然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况且今时不同往日,郑虤已经是举人身份,回到家乡,祖母也不好管束太多。没了郑宽就近看着,郑虤说不得更不堪。
“五虎无需多言,这就是俺九思之后做出的。”显然郑宽这次下了决心。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是。”郑直只能闭嘴。郑宽想的太简单了,郑虤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已经有了自个的想法。郑宽执意如此,恐怕结果更糟“不过侄儿认为叔父还是再给二虎一次机会,待殿试之后再做定夺。”
郑宽看了眼郑直,这话明里是为了郑虤着想,可还有提醒他,小心郑虤在殿试前闹出啥幺蛾子“好吧。”
“如此侄儿就告辞了。”郑直行礼。
“这里终究是五虎的宅子,如今俺们住进来,你却没个着落,搬回来吧。”郑宽并不是和郑直商量而是告知。
“叔父恕罪。”郑直立刻讲“俺在智化寺并不是躲清净,而是现那里读书奇佳。往日心浮气躁,很多内容不过囫囵吞枣,如今于寺内读书,少了戾气,很多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问题都想通了。”
“随你。”郑直讲的玄之又玄,他也无从衡量。郑宽也看出来了,郑直不能再以稚童视之,很多事情对方看的反而比他还通透。
走出禄米仓,郑直又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大时雍坊内不起眼的一家酒肆,焦澜已经等在这里“俺听人讲朝廷勘验已经有了结果?”
焦淇死后,焦家内部就开始为了袭爵展开了你争我夺。当其冲的自然就是焦洵,毕竟他要是不被拔除,其他人就根本没有指望,焦洵显然也清楚。于是在焦淇下葬之后的第二日,就越过了焦家的老太君,买通了他的从叔向朝廷上了袭爵奏本。
焦澜兄弟得知以后自然群情激奋,一面上告朝廷,指出焦洵非焦家子,一面纷纷上奏本争袭。都察院也对焦洵破坏‘有爵之家,爵主下葬一月之后方许上本求袭’的规矩十分不满,纷纷弹劾他。眼见着事情愈演愈烈,大有不让人过年的趋势,年前大皇帝终于下旨,着刑部派郎中勘验与闻。
如今将近两个月过去,刑部那边终于有了消息。虽然没有就焦洵的身份给出明确答案,却以焦洵久病为由,请从东宁伯旁支之中选近支承袭,这也就变相的剥夺了焦洵的承袭权利。
“是有结果了。”焦澜依旧老神在在的回答“可这不还没有坐实吗?”
“俺听人讲都中兴放京债,一旦借债的官员得了差遣,那么债主就会充当主文等职。”郑直并没有纠缠细节。
“京债”一词,始见于唐代,之后历代相沿,其含义原本主要指在京候选官员所借债务。入明后,京师出现富室专事放债给各勋贵卫所指挥等官补充用度不足,名曰揭俸债。负债文武官员关俸之时,悉为债主所有,仍复借与,俟侯后偿还,岁月相延。慢慢二者合而为一,统称京债。京债利率奇高,俱是六折,每六两算十两,每月十五分利。为了确保京债得偿,放贷者还往往先期或随同官员赴任,以助其敛财偿债。
“郑解元难不成想作俺的主文?”焦澜玩味的问,毕竟外边可都传郑直本科高中的几率很大。倘若如此,郑直就太不要脸面了。
“不是俺。”郑直好整以暇的回答“不过,俺可以给焦佥事介绍几位。”
焦澜语塞,悻悻然不开口了。
“俺要的也不多。”郑直看焦澜一副不上道的模样,习惯性的讲了一句废话“若是焦佥事爽利的把东西拿来,大伙都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