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姐跌坐在地,大哭起来。奈何曹三郎依旧头也不回的走了。十一姐自感无趣,片刻后就止住了哭声,起身往曹宁夫妇的院子走去。
定国公出了事,曹三郎为了断绝与定国公家联系,派人对门户加紧了看管。因此那些人已经有一阵没有联系她了,十一姐不晓得那些人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原本以为,如今的局势,送曹二姐进宫是手到擒来的事,不曾想错了。曹宁夫妇倒是同意,可曹三郎却不答应。不过有之前曹宁指派曹三郎回乡的故事,十一姐一点都不担心。她之所以对曹三郎苦苦相逼,自然是为了以后。难不成千辛万苦促成此事,到头来便宜了那个贱人的儿子?
来到西院,十一姐却不是去曹宁夫妇的院子,而是来到夹道,进了曹家姐妹的小院。
曹大姐正在院里看着天愣,听到动静,看是十一姐,赶忙迎了过来“三嫂可有消息了?”
她是个弱女子,面对变幻的局面,早就方寸大乱。之前以为嫁给唐有才总有苦尽甘来一日,却不想对方疯了。本来以为委身郑直,虽然不是正室,却有妹妹照应,总是吃不了亏,可偏偏冒出一个定国公徐光祚求娶。面对国公夫人虚位以待,她自然毫不犹豫的抛弃了郑直。这么做没什么不对,就连母亲和三嫂也是支持的。可眼瞅着成亲在即,徐光祚却被抓了,曹大姐顿时慌了神。连带着,对之前爱搭不理的‘三嫂’也亲近起来。
“那边还在捞人呢,哪那么快。”十一姐同样一改之前的亲近,敷衍一句“大姐安心就好,切莫自乱阵脚。二姐呢?”
之前上赶着对方是为了卖好,毕竟她虽然不嫁定国公徐光祚那个疯子,却还想着从定国公府捞好处。如今?就算那个疯子出狱娶了曹大姐,究竟对方能留下多少油水还不晓得呢?反而是曹二姐不同了,再不济也能是皇妃,若是拼一拼,说不得就真是皇后了。
“屋里呢。”曹大姐顿时感觉失望,又听出了对方的冷淡,转身回屋了。
十一姐冷笑,走进曹二姐的房间,对方正在看书。她一改刚刚在屋外的冷淡,热情的凑了过去“二姐准备好了吗?”
“好了。”曹二姐回答的很干脆。她原本就是形势所迫,认了命。可自从得知有机会进宫应选,想的就不同了。郑直固然给她吃穿不愁,她甚至也生出少许依恋。可面对郑十七不知结果的‘三年之约’和三嫂言之凿凿的‘入宫应诏’,她终究还是抛弃了那个将她们姐妹肆意凌辱的强盗。更让曹二姐庆幸的是,那个强盗虽然百般折辱,却始终没有坏了她的身子。
十一姐的保证,让曹二姐相信,她这次一定能够成为皇后。至于郑直?从此再无瓜葛就好。不是她不想为曾经的一切羞辱报复,而是牵一动全身,倘若让殿下晓得了之前二人的事,吃亏的是她。
郑直被满冠喊醒,坐起身为怀里的二娘还有顶簪掖掖被子,这才走下床。洗漱之后,满冠开始为他穿衣系带“你师父最近是不是又不老实了?”
“哪有。”满冠言简意赅道“师父知道错了,再不敢对爷隐瞒。”
郑直不置可否,吃过饭,正要去前院,刘花卉走进来“爷,前街的十三姑奶奶还有赵太太打人来送信,一会过来。”
郑直看向满冠,对方转身去了西卧房“你这老货啥时候又改去做门子了?”
刘花卉笑着凑过来,为郑直整理衣摆“只要能瞅见爷,做门子也行的。”
郑直摸了一把,笑着出了屋,这才现外边值守的是夏大姐还有夏三姐。二人瞅见他,赶忙行礼。郑直想到刘花卉,同样摸了二人一把,吃了口胭脂这才走了出去。
门口的刘花卉瞧在眼里,喜在心里,快熬出来了。
郑直的好心情一到翰林院就彻底消失不见“咋只有一个?”他明明让刘寓生找两个庶吉士,可是一早对方只送来了一个叫段炅的陕西行都司的脚色。
“俺确实找了段兄和程兄襄助。”刘寓生赶紧辩解一句“可程兄的脚色……”
“程兄?”据郑直所知,本科庶吉士只有一个姓程的……
“郑右谕,侍生来晚了。”此刻,程敬走了进来行礼,然后送上脚色。按照规矩,庶吉士在翰林院读书,却并不是正式的翰林词臣,不得用翰林同僚礼仪。因此见到翰林清华,正式场合必须以学生自居。
显然对方早就预料到了郑直的心思,打了他一个埋伏。
“既然如此。”郑直也不是一个拖沓的人,接了程敬的脚色“刘庶吉准备吧,一挨皇命批复,你就跟着严庶吉去吏部调档,就查如今各部职事,还有六部五寺一院一司与内阁啥关系。”
刘寓生郁闷的应了一声。啥关系?《诸司职掌》写的清清楚楚互不隶属的关系,甚至《诸司职掌》里压根就没有‘内阁’,可是《大明会典》却完全不同。很显然郑直果然如同他们担心的一般,就是要和内阁拼命的。
郑直却不管刘寓生,扭头看向程敬“程庶吉带着段庶吉去五军都督府查如今都督府所掌职责是否与《诸司职掌》相同。”
程敬立刻拱手称是。
送走二人,郑直立刻将早就准备的题本填上程敬,段炅的名字,然后让张文宪送去了经历司。他这是公事,用不着单独往通政司跑,沈禄身子骨不好,能少惹事就少惹事。
有些事不禁想,下值后,郑直召集他凑的虾兵蟹将准备去望凤楼搓一顿,顺便提提士气,不曾想就得到消息沈禄的孙子病逝。
“几位同年咋想的俺清楚。”奢华的席面,气氛却压抑。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郑直拿出藏了三年的乌木折扇轻摇“俺不讲虚的,只讲看得到的。翰林院三年读书,就算留下来了,也要九年一转。跟着俺,诸位总要比旁人快上几分。诸位该晓得,一步快步步快,这个道理吧?”
严嵩,段炅,刘寓生三人不语,程敬却立刻道“敬自当以郑右谕马是瞻。”
其他三人程敬不晓得如何想,他却是真心实意的跟着对方走下去。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程敬从小好赌,还不喜欢小打小闹,而是豪赌。
上一次他赌对了,把多年的老朋友都卖给了郑直,对方回报的却远他的预期。可程敬晓得,郑直可以给他更多。不讲旁的,边璋之前啥样子如今呢?功名有了,家里产业光是看得见的就让程敬咋舌。以边璋的性子和本事,万万挣不出的,只有郑直。
如此,程敬才决定一条路跟着郑直走下去。而有边璋珠玉在前,他若是想要更进一步,只能迈的步子更大。固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只要郑宽在,哪怕郑直栽了跟头,依旧能够爬起来。郑直能够爬起来,他程敬自然也就能。
严嵩三人见此,也不得不端起酒杯,捏着鼻子认了。不管愿不愿意,如今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郑直若是栽了跟头,他们也就完了。
“诸位也不要自个吓自个。”郑直陪了一杯,继续道“俺已经是右谕德了,咋会不知深浅。俺们就事论事,问心无愧就好。”
四人之中,哪怕程敬有些水,也听出了郑直话里有话。细细一品,懂了对方的意思。如今郑直已经是詹事府右谕德兼翰林院侍读,论资排辈,二十年内必然进内阁。也就是讲,对方并没有如同外界猜测的一般,打算废内阁。心中顿时稍稍安心,如此就有回旋余地。倘若操作得当,获可大有斩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