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车头被一辆挂着警署标识的越车蹭出了火花,货厢外壁深深凹陷,驾驶座的侧玻璃碎得干净。
这段路狭窄闭塞,两侧是高不见天的混凝土楼,连漆都没刷,暴雨冲刷下更显凋敝破败,外墙挂着走势曲折的水管道,从高远的顶层蜿蜒而入地面之下。
见他从车上滚落下来,警车里的人再次狠撞向货车驾驶座,朝里开了一枪,这一次打的是操作台。
火星迸出,货车失控地提冲向墙壁。
黑马甲从后方货箱里爬出来,单手悬挂在外壁上,正要瞄准许知奚,却被人先一步一枪打碎了头。
血花四溅,但枪声未止,第二颗子弹钉入黑马甲的左臂,惯性带着他飞了出去,沉重地砸在地上。
飞扬的血水溅过来,许知奚小心地往旁边躲了躲。
黑马甲的左臂被贯穿个血洞,看着就觉得疼他刚跳车时被粗粝路面磨破大片的也是左臂,敢情这一枪是在替他报复。
楚彻,小心眼。
许知奚又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有两辆报废的面包车撞在一起,车头毁得七零八落,黑烟已经被雨水扑灭。
地上躺着五六具同样穿着黑马甲的尸体,血水在雨里蜿蜒漫开。
雨珠冰冷,许知奚拾起这群人飞落在一旁的枪,松开枪栓,看到里面还有三子弹。
他又走近些,鞋尖顶着尸体的肩胛骨翻了个身,雨水浇湿的单衣粘在尸体背上,隐约透出的皮肤上没有任何标记纹身,后腰上的生命检测仪显示确认全部死亡。
撞得稀碎的面包车敞着后备箱,里面有一个坏掉的信号屏蔽器。
看样子是楚彻在解决这群人的时候顺便破坏了屏蔽器,难怪放电信号在刚刚才得以传来。
许知奚撇撇嘴,想不出自己哪来的仇家要灭他口。
货车在一阵令人心惊的混乱闷响里撞毁,轰天裂地里亮起两声尖锐鸣笛音,那辆散着血腥味的警车有条不紊地倒退着,慢慢停在了他身边。
驾驶座的男人眉眼锋利,头抓起向后梳去,几缕碎垂在额前。他穿着一件厚长风衣,风衣里是警署的工作衬衫,脚底的长靴压在越刹车的踏板上,正垂眼挑着扎进黑皮手套里的碎玻璃。
许知奚看他一眼,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歪着脑袋对他笑:“晚上好哦。”
“现在是凌晨。”楚彻把厚风衣脱下来,顺手丢给他。
许知奚接住衣服,满足地埋头闻了闻,水珠打湿衣面染出一片水渍,他被熟悉的气味包裹其中。
楚彻在中控屏内打开导航,挡风玻璃上浮现出一个灰白色的箭头,自动驾驶系统驭使车子向弯弯绕绕的巷子外去。
楚彻将挑干净玻璃碴的手套扯下来,拿出应急药箱,侧过头看许知奚:“哪里伤了?”
“没怎么伤。”许知奚低头看向腰际。
落地时子弹从他腰间擦过,黑色衬衫被撕开一条长疤,露出裹在劲瘦腰身上的几层白纱。
白蕾纱束腰是楚彻在家里给他缠上的,子弹将束腰划得皮开肉绽,雨水把浅浅几点血迹洇成骇人的一大片。
他撕开白纱,擦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有一道边缘粗糙的细长伤口,这道伤正巧停在一只黑色蝴蝶的触角上。
黑笔画在皮肤上的蝴蝶,笔锋凌厉,漂亮的翅膀从胯骨蔓延到胸侧,鲜红的血落在蝶翅上,平添几分妖冶怪诞。
许知奚用白纱擦了擦血渍,不以为意地给楚彻展示:“看,更好看了。”
楚彻目光落在蝶翅的那片红,瞧了一会儿又向下滑去,停在许知奚的小臂上,那里有大片触目惊心的擦伤。
他从警车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环状物,上面烙印着警署的星形标志,瞧起来像个起瓶器,他动作娴熟地在银铐上一撬,手铐应声而落。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许知奚把胳膊伸过去,让楚彻捧着擦酒精,“货车上的人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