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盖司案盖棺定论。
赵青楠本该开心。
但是她没有,也开心不起来。
单单是听刘文生叙述,她都能听出来那些日子刘文生过的是何等的煎熬。一个父亲因为盲信而让自己的女儿不治而亡,哀痛之情,溢于言表。
赵青楠连安慰他的资格都没有。
在这场豪绅和平民的斗争之中,所有人都输得一败涂地。高盖司死有余辜,但是如果不是执法者的退让,他和刘文生的女儿完全可以避免杀身之祸。
枪响之后没有赢家。
高盖司的祸事,属实是因为自作自受。
赵青楠觉得难受,甚至平常里的鲜活都退去了不少。
在人家需要司法公正的时候装聋作哑,在事后按律判刑。这种事情,怎么想怎么都是理亏。
颓坐在堂上,等着刘文生签字画押,甚至已经预见到了自己之后被人戳脊梁骨的悲惨处境。
赵青楠很想问,迟到的公正,到底算不算公正。
没有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
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官大一级压死人。更落后点的,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明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但是还是要忍不住去想如果。
赵青楠靠坐在椅子上掐额头,看堂下的刘文生无可无不可地按上了自己的手印,然后被上前来的衙差从地上带了起来。
低落间听见刘文生说话:“大人不必觉得难过。我孤身一人,大仇得报,是生是死已经无关紧要了。但是大人不一样,大人公正廉明,不畏强权替百姓说话,所以有件事还是需要大人留心。”
赵青楠闻言抬头,示意衙差先停下,道:“你说。”
刘文生跪坐在地上,眼神透过赵青楠向前看去,似乎是在看堂上坐着的赵青楠,又似乎是在回想:“我跟着高家那畜生时,曾经见过他和善文和尚关系亲密。能和那小畜生相谈甚欢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青楠皱了眉:“你只见到他们亲密吗?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或者是见到他们做了什么?”
“普文和尚,给了高盖司一根金钗。我因着是悄悄跟他,不曾离得太近,只隐约听见了句话。普文和尚说缺银子,问小畜生拿这个和他换点钱财可好。小畜生拿过金钗看了一会儿,就给了他一袋钱,还打趣了一句,原来和尚也会上赌场还欠人银子。”
赵青楠听完了眉头紧锁,道:“那金钗呢?在你这儿?还是被你跟他的腔子一同扔了?”
刘文生带着镣铐叮叮当当,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帕子包裹着的物件,递给了旁边的衙差。然后终于舍得分给赵青楠一点眼神:“这东西来路不正,小畜生不敢乱花,我本打算慢慢打听看看是谁家的金钗,有必要的话就还回去。但是,前几日永光寺的那个人头,全县都传遍了。我想着这个金钗是不是和永光寺那个事情有什么关系。”
“毕竟永光寺是个寺庙,那头是个女人的头,普文和尚拿来换钱的金钗也绝对不是他该拿的。”刘文生慢悠悠的从地上站起,躬身向赵青楠行了一礼,“草民知道的就这么多,还望大人能早日破案,缉拿凶手,也好让枉死之人早日安息。”
衙差见他说完了,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刘文生,走吧。”
赵青楠正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闻言猛然起身,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什么来。还是萧君宜替她打了圆场,说:“大人急着查案,退堂!”
衙差们领命退堂,带着刘文生叮叮当当远去。
赵青楠被萧君宜按坐在椅子上,手边还被放了一盏温热的茶水。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见着赵青楠眉头紧皱,萧君宜面带忧虑:“这两天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