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少年的笑声很轻,却好似近在咫尺般地落在了每个人的耳中。
“你适才所用的,应该是伏虎拳吧?”
吴从义听出了对方言辞间的轻蔑之意,却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不错。”
“像伏虎拳这般无品无阶的基础武学,在我落日谷,也有不少杂役将其作为日常修习,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拿来胡改瞎改的!”
说着,蓝衣少年缓缓抬眼扫了亭中众人一眼。
“望诸位明鉴,我这番话并没有轻视基础武学的意思,相反,基础武学之所以谓之基础武学,便在于其能对我辈修士起到夯实根基的作用,每一项基础武学,都是前人智慧的结晶,是无数先辈毕生心血的凝聚,怎容你等这般糟践!”
此言一出,场内随即变得鸦雀无声,谁也没想到,这落日谷弟子对吴从义的评价竟然如此刻薄!
然而,那蓝衣少年的声音还在继续。
“像你这般,连走路都还没学会,便想着要一飞冲天的,好高骛远、急功近利之辈,还妄想入我落日谷?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自信?好好的一套伏虎拳,被你改得面目全非,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也不过如此了。”
“我落日谷最重尊师敬贤之本性,观你此举,却对先贤没有半分敬畏之心,就算勉强入道,也注定是走不长远的,若是诸位不信,尽可将其收入门内观之,数年之后自见分晓。”
闻言,不仅仅是吴从义,就连之前开过口的方执事和钱执事两人,脸色也是一片铁青。
但对方是落日谷的内门弟子。
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宗内长老,恐怕也不敢轻易得罪,只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而作为吴从义先生的黄明德,心中更是一片凄寒。
对方这是要断人前程啊!
你落日谷都这么说了,别的宗门还怎么把吴从义收入门下?
不过只是改了一式拳法而已,何至于此!
当然,对于那蓝衣少年来说,他或许根本不会在意一个连师承都还没有的,一气初境的少年,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而就此断了修行路。
他觉得自己只是实话实说、秉公直言。
至于这跟吴从义刚刚一拳击退望岳,让落日谷丢了脸面有没有关系,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一言断人机缘,这对于像落日谷这种大门大派的弟子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在蓝衣少年的眼中,凡人皆蝼蚁,而像吴从义这样的初入道学之人,也不过只是一只个头儿大一点的蚂蚁罢了。
修行界,远比世俗的适者生存更加残酷。
但令人意外的是,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吴从义,此时却并没有显得太过绝望。
他虽然低着头,但嘴角却掀起了一抹自嘲般的笑容。
“老大,还记得我怎么说的来着?像我这种,要根基没根基,要靠山没靠山的人,就算进了落日谷这样的大宗,也得被人给欺负死,怎么样?没说错吧!可惜,你没在啊……”
吴从义呢喃了两声,摇摇头,然后转身朝场外走去。
身后的望岳欲言又止,但他知道自家师弟的性子,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想着等开山小比结束,再找其他宗门给这小家伙讲两句好话。
毕竟他心里很清楚,吴从义的伏虎拳,绝不像师弟说的那般不堪。
吴从义没有回到凉棚,而是径直走进了围观人群中,大家伙看他的目光,都不免带着一些惋惜,以及一丝不敢表露出来的不忿。
吴从义心头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跟老爹交代,却没注意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劲衣,头戴宽大斗笠的年轻人,直接跟对方撞了个满怀。
等吴从义抬起头来的时候,正看到一个冷意盎然的微笑。
“老大……”
吴从义下场了,但开山小比还得继续。
接下来,草徽书舍和万松私塾的学生们轮番上阵,无一例外,但凡是一气中境以下修为的,都没能过得了望岳那一关。
而望岳就如他名字那般,仿佛真的化成了一座只能供人仰望的巍峨山岳,再不曾朝后退开半步。
小半个时辰之后,各家宗门都各自有了收获。
其中万松私塾的四名一气中境,除了已经加入了班门堡的李浩和尚未登场的王临风之外,另外两个都顺利拜入了落日谷。
至于其他那些一气初境的考生,则有五人,分别被班门堡和落日谷看中,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幸运儿。
其他诸如七星院、双云楼、叩剑门等门派,也在经过一番竞争之后,各自收获了他们心仪的弟子。
然后,便终于轮到今年开山小比的压轴大戏震撼上演了。
王临风迈着云淡风轻的步子,走到了春雪亭前。
这一次,就连那一向尖酸刻薄的蓝衣少年,也不禁缓缓直起了腰背,坐得更加端正了一些。
而藏身于人群中的那位长披肩的灰衣老者,则低头看了看脚底那座用鸡骨头堆成的小山,满脸遗憾地擦了擦嘴角的油光,叹道:“这正戏才刚刚开始,居然就吃完了,早知道就多买一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