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贡献出来了四根手指来抢救被泥巴宠幸的无忧,秦愚的确想要扶无忧,可惜他又极其喜爱他这身锦丝织绣的灰色描刺双影竹圆领长衣……
虽说觉得自己没帮多大忙,但看见无忧那张花狗一样的脸,还是忍俊不禁起来。
“你还笑我!”无忧气恼的甩头就啜泣着往马车走了,寒竹跑着跟过去,担心她一个人打理不好。
秦愚看她局促的返回的样子,嘴角就没从耳边下来过。
“五郎今儿这么开心?”
秦愚轻轻舒了一口气,回过头一边继续走路,一边回青君的话:“若能天天那么开心,才算是人生啊。”
“何故不能这样开心呢?是因过去未曾遇见小悠娘子,还是别的束缚着?”
“都有。若人始终不豁达,放不下,自然无法无忧无虑。”
“那五郎觉着小悠娘子无忧无虑吗?”
秦愚摇摇头:“不是,但刚刚,的确是无忧无虑。”他又轻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了。
来到马车上的无忧先是擦了脸,又让寒竹帮忙擦了头,找出来衣服更换。
给无忧整理衣襟时,她脖子里的玉珠露了出来,寒竹问无忧这是什么,无忧摇了摇头,但她不能这么敷衍,这只会让寒竹觉得她不真心待自己,风霜雨雪,千里寻恩,若能有个同路的,总要好过她不过十五的姑娘,一个人行路强。
“这是我母亲给我的。”
“你的母亲?”寒竹有些不解:“今天在林子里你还和我说,你是个孤儿。”
“因为我的确没见过她,她生下我就……”
“真对不起……”寒竹有些愧怍,对于自己的冒言。
而无忧则连忙摆手:“不用对不起的,她没有死,只是变成了雕塑,屹立在……屹立在苦海……”
“苦海……”寒竹想了半天,忽然想通了怎么回事。
她惊讶的看着无忧,长大的嘴巴本该出嘹亮的声音的,却压的极其细小:“你是苦海女?”
无忧点点头,道:“你是比丘尼,也是僧人,渔夫对我说,心善的僧人都是我的靠山。”
“那你为什么和外面那位施主做朋友?他腰上的玉佩刻着一条龙,身后跟的是魅使,他身份可不一般啊!”寒竹无比担忧的目光落在无忧身上。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对无忧有非一般的感觉了,哪里是萍水相逢,这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缘分,能让她一个小小比丘尼,遇上上岸的苦海女,护她不被陷害不被利用,护她走完自己的路。
“他不知道我的身份,而且他没有恶意的,也不欺骗我。渔夫说人都爱撒谎,可他没有,他跟我说心里话,他长那么好看,又没有歹意,我小小地灵,一上岸就能与他相识,也是荣幸。”
无忧心中百味交杂,想到这里,她就会想到自己与秦愚那天上地下的差距,与秦愚相遇,好似是她前世积满了德行,可她哪来的前世?
世人是幸运的,生来就有七情六欲爱恨痴嗔,滚滚红尘,灿烂烟火任他们享受。
无论是忘记前世还是记住今生,他们都要比这小小造物所丰富多彩,可她无忧呢?
生下来除了躯壳什么都没有,如果不看那么多人间的书,她也不会成为现在这半个世人。
倘若活这一遭没有忧没有乐,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执念没有放下,那还算活着吗?
宛若那牛皮筋一样的降龙树,孤僻凌立,无伤无痛,好似傀儡纸影。
“小悠要这样想,或许这就是你上岸的目的,做一次人。”
“什么?”无忧心中一震。
“做一次人,感受一下光怪6离的人间,而不是孤僻凌立的苦海孤岛。”
或许这就是为何僧人是靠山了。
寒竹一下就说出了无忧心中所想,僧人释然又智广如海,亡灵满布的苦海里,小小女郎,又能活出什么滋味呢?
哪怕是比丘尼,也能看到世人苦乐悲欢,渡他们脱离苦海。
“为何会觉得人间苦乐是苦海呢?”
寒竹想了半天,才言:“因为苦乐之中,大多与忧虑有关,忧虑是世人执念之海,过分的执念与欲望大多是陷入枉度此生光阴的根源,今生人只活一次,不脱离苦海,来世也难得到今生的德报。”
“我叫无忧,是不是就可以没那么多执念和欲望……”无忧话还没说完,忽然一把剑穿过车帘就直直的刺在二人中间!
无忧和寒竹吓得不知所措,正这时,赶来的牧昀将两个人接出马车,就见秦愚的人和一群蒙面流匪打在一起。
秦愚就在这马车前面,青君被护送到了无忧这边,而无忧却来到马后,拉住缰绳,马受惊一跃,直接踏飞了两个正攻击秦愚的流匪!
看到无忧的秦愚心中感叹无忧的心思敏捷,但手里不忘挥开刺向自己的匪刀!
无忧让青君和寒竹躲进马车,自己则帮助秦愚观察着四周。
“小心后面!”无忧一边提醒秦愚,一边拿起马鞭就抽向了那个歹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