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花厅
案子破了,裴之昭和蒋熙禾也要打道回府,穆怀仁在放衙后再次宴请两人为他们送行,“之昭兄,明早便回去了?”
裴之昭抱拳,“在桐山府这几日,与穆兄探讨了不少为官之道,县衙事情也多,我不能再耽搁了。”
穆怀仁不舍地端起酒盅,“林巧娘的案子还得多谢蒋姑娘,今日在公堂上属实精彩,我没想到你们两人这几日查出怎么多东西。”
穆怀仁笑意加深,“说来也惭愧,我们桐山府的案子反倒让你两人费心。”
裴之昭谦虚,“如今在桐山府身份不一样,走访调查也随性得很,不像你,压力大,对我而言,查不查得出凶手都没什么关系,许是这样,才能放开来想问题。”
穆怀仁哈哈大笑,“我盼着再没什么命案,不然真的头疼,来,蒋姑娘,我敬你一杯。”
蒋熙禾高兴地拿起酒盅,还没等说话,穆连航在管家的陪伴下哭咧咧跑进来,一头扎进穆夫人的怀里,“娘,二方打我。”
突来变故让四个人都放下酒盅,穆怀仁冷下脸,拉过儿子仔细打量。
蒋熙禾瞧见穆连航一侧衣襟都被撕破了,脸蛋上也有好几道划痕,许是哭了许久,说话有些上起不接下气。
穆夫人心疼地把穆连航搂在怀里,眼中隐隐有怒气,“你说说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挨了打?”
连航缓了半晌,断断续续道,“前几日夫子考文常,大家都在认真答题,我现大方在打小抄,今日放成绩,大方拿了第一名,我便对夫子说了大方抄袭的事,大方不承认,便在休息时怂恿二方来打我,我不服,就变成这样了。”
穆怀仁气得一巴掌打到连航屁股上,“不好好地念书,惹什么事?”
蒋熙禾没想到穆怀仁说教孩子也是这个态度,看向裴之昭,他也正看向她,两人眼中皆是无奈。
裴之昭淡淡移开目光,劝解穆怀仁,“穆兄,孩子们之间有摩擦很正常,解决问题便是,况且连航也没错,错在对方。”
连航感激地看向裴之昭,用小手擦擦脸,止住哭。
穆怀仁却叹口气,“裴兄不知,我这七品官不好做,你虽说也是县令,却是平西大将军,实打实的正一品,你知道吗?大方二方的姨母是宫里的贵人,齐家在桐山府一向骄纵,庄子,宅子,店铺无数,我这小小七品官与齐家叫板,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孩子的事,牵扯到错综复杂的人际网,简单也变得复杂。
穆夫人拉过身旁的椅子,安慰穆连航,“想必你在学堂也没吃东西,来,明日小禾阿姨要回平安县,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穆夫人看出穆大人的态度,他是想小事化无,既然这样,她更不能说话,于是垂下眼眸,假装替穆连航布菜,眼圈红了。
穆连航心有不甘,可是看到父母没有想替自己出气的意思,委屈地埋下头,快往嘴里扒饭。
蒋熙禾心底涌上一股酸涩,对错怎么能因为身份地位而歪曲呢?
她看向裴之昭,他拧着眉,脸色沉沉。
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低迷。
这时,管家匆匆跑进来,一脸慌张,“老爷,齐家夫人带着儿子在客厅等候,说是要向穆大人讨个说法。”
穆怀仁一惊,看向穆连航,穆连航筷子掉到地上,闷闷地说道,“大方二方没打过我,我虽然受了伤,可是大方的脸被我挠破了,二方也被我打落一颗牙。”
穆怀仁脸色更黑了。
蒋熙禾听闻,压住笑意,她简直想给小家伙叫好,凡事有是非曲直,做人不能主动欺负别人,可被别人欺负时也不能忍气吞声,这是她蒋熙禾的做人原则。
刚才听了穆连航的叙述,蒋熙禾本就气恼穆家夫妇的处事态度,他们这样宁事息人,毁的是穆连航的一颗正义之心。
现在得知穆连航虽然挨打,对方却也没讨到便宜,蒋熙禾心下顿时畅快许多。
穆怀仁却铁青着一张脸,大喝一声,“我说过多少次,少惹事,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省点心?你是想让你爹丢官吗?”
穆夫人怔住,刚才那股痛快瞬间从心口飘没,慌张不安起来,她紧张地问,“老爷,这可怎么办?”
穆怀仁眉毛拧成川字,无奈道,“事已至此,我去道歉,就是跪下求她们方家,我也得保住这个官,齐夫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穆夫人面上一尬,搂着穆连航的手紧了紧。
蒋熙禾见此,站起身,“穆大人别怪我多事,既然你和夫人不便出面,我作为连航的姨母倒是可以见见方家人。”
穆怀仁一愣,他真心不想出头与方夫人打交道,“这······”心里却觉得不太好,另外他也不放心蒋熙禾的态度,假如她搞砸了,麻烦的还是他。
蒋熙禾明白他的心思,解释道,“穆大人不必觉得负担,我不会节外生枝,与官家夫人打交道我也有经验,况且这件事连航即使有错,与方家兄弟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穆夫人连声称谢,比起老爷,她更愿意蒋熙禾出头,毕竟下跪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能让穆大人去做。
穆夫人提议道,“老爷,咱们相信小禾一次,你刚才还说上堂打官司没人比得过小禾姑娘,小禾,我先谢谢你。”
蒋熙禾浅笑,自信且大方,“我喜欢连航,这阵子在桐山府也没少麻烦你们,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穆连航吃惊又兴奋地走到蒋熙禾身边,低声问,“你会打我吗?”
蒋熙禾没忍住笑起来,“为什么打你?”
穆连航拿眼睛盱看穆大人,蒋熙禾打包票,“一会你再和我详细说说事情经过,我相信只要你做得对,穆大人和夫人都不会打你。”
话说到这里,穆怀仁不得不表态,“爹爹不会动手,你随蒋姨母去吧。”
裴之昭缓缓站起身,“我随蒋姑娘一起过去,方夫人不认识我,我也好见机行事。”
蒋熙禾笑笑,内心觉得很妥帖,裴之昭在场,她更有信心替连航讨个公道。
同时她知道裴之昭不放心她,这股被关怀的温暖始终萦绕在她心间。
就像下雨天,不管下多大的雨,行在雨中都不会觉得自己会被冷到,裴之昭给她的感觉,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