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熙禾指尖微颤。
“蒋熙禾,我最后说一次,开门。”
蒋熙禾转念想,裴之昭进来也行,她会叮嘱他把床底的银子转交柳棠,这辈子,她就到此结束吧。
哐当一声门响,蒋熙禾漂浮的心狠狠一哆嗦。
怎么这么大动静?房子都在颤。
她想客气地打招呼,张张嘴,心里说出她想说的话,嗯,他听到了吗?
裴之昭一脚踹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蒋熙禾和衣躺在床榻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闭着眼睛,嘴唇干裂得生出一道道血痕,头凌乱地散在枕头上,枕下湿了一大片。
赵婶和柳棠紧随其后,柳棠一个箭步冲到蒋熙禾面前,眼泪哗哗掉,“小禾,你醒醒。”
蒋熙禾听出柳棠的声音,她张张嘴,手指着床下,想告诉柳棠那里有四十多两银子,送给她做嫁妆。
她以为她说得很清楚,耳边却只有柳棠和赵婶的哭声,她们怎么不回答?
难道她死了?
蒋熙禾想睁开眼告诉大家,她很好,她想和爹爹团聚,想和哥哥永远在一起,谁都不用担心她。
她再也不用孤零零一个人赚钱,一个人面对黑夜和白天,她想要家人,她想像从前一样,生活在爹爹和哥哥的庇护下。
她累,她想心里安安稳稳的生活,穿漂亮衣服,戴好看的饰,夏天泛舟,冬日赏雪,这么想着,蒋熙禾心里更难过,哥哥再也看不到了,她也看不到了。
又一行泪顺着眼角滑落。
手臂忽然一凉,蒋熙禾打个哆嗦,耳边是柳棠焦急的声音,“大夫,小禾怎么样?”
原来是大夫,他来有什么用?蒋熙禾摇头,她不想活了,大夫来干什么呢?
苍老的声音响起,蒋熙禾想去听,他的声音像柳絮一样,抓不住,辨不清。
过了一会,蒋熙禾感觉嘴唇贴上凉凉的东西,很舒服,接着,一股液体顺着嘴唇流进来。
甜的。
蒋熙禾不想吃,甜甜的液体却不管她,充斥进嘴里,她不由自主咽下去。
“蒋熙禾,你哥走了,丧事却得办,你打算就这么躺着?”声音凛冽,藏着愠怒。
是裴大人的声音。
他在教训她?
是啊,哥哥没了,她应该给他最后的体面,哥哥落入江中,冰冷刺骨,是不是来世他也要经历这些寒冷?
不,不行。
“蒋熙禾,湘竹学堂是老蒋状师的心血,到你手里已经荒芜,你这么走了,等你见到老蒋状师时,如何向你爹爹交待?”
裴之昭说的一点也没错。
她没脸。
“现在你好好喝下糖水,恢复体力后吃些东西,县衙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做,你不是问我,你能不能在县衙做事吗?你先好起来,我马上告诉你。”
蒋熙禾摇头,她不想了,早就不想了,哥哥没了,她还拼命赚银子,为了什么呢?
“假如你想你哥的丧事就这么算了,你大可以这样睡下去,蒋熙禾,这是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真无情。
蒋熙禾眼前出现裴之昭那张脸,很清楚。
她想蹦起来质问他,凭什么对她冷着一张脸?又凭什么说出这些话?
不过他说的对,她不能就这么走了,她得好好料理哥哥的后事,等做好这些,她再走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