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日暮西垂,早春的太阳总是舍不得落山,燃烧着希望,即使天黑下来,也有浓浓的暖意,仿似迟迟不愿意离去。
蒋家厨房里是蒋熙禾忙碌的身影。
她换了一身浅绿色棉布衣服,秀用头巾裹住,灶台里的火光将她的小脸映得粉红。
柳棠眉梢带笑,目光炯炯,瞄了一眼蒋熙禾,惊叹,“你怎么长这么好看,李家想退亲,简直瞎了眼。”
蒋熙禾哑然,“退不退亲和长相有什么关系?”
柳棠撇撇嘴。
她坐在矮凳上,一手端着蒋熙禾那件水青色的长裙,一手拿着针线,细细密密的针脚,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补丁。
蒋熙禾忍不住夸赞,“你绣工才出神入化呢,要是没有你,我得多费多少银子。”
“你少来,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努力赚钱,怎么都不给自己添置几件衣服?你留银子干啥?攒嫁妆啊。”
蒋熙禾翻翻白眼,“还嫁妆呢,我怎么能和你一样?我哥走时,我把家里的银子都给他带身上了,不赚钱,我怎么养活自己。”
柳棠目光飘远,半晌才回过神,埋头继续干活,嘴里却在感叹,“小禾,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劲,单说李家这事,要是我,早就完蛋了。”
蒋熙禾笑,“这有什么?不过是名声臭了,可是名声这东西我不在乎,别人说我好,不代表我真的好,别人说我不好,也不代表我真的差,我做好自己就行了。”
柳棠思索半晌,了然,“你总能说些我从来都不敢想的话,熙风哥给你来信了吗?”柳棠问得自然,蒋熙禾没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红晕。
“好着呢,这几日差不多就动身去京城了,我现在啊,什么都不想,只盼着哥哥平安,金榜题名。”
“一定会的,熙风哥那么厉害,肯定能高中,将来啊,你就是状元妹妹。”
蒋熙禾哈哈大笑,“这话我爱听,所以你说,我能不努力赚钱吗?我想着哥哥回来那天,大摆一周流水席,管他什么人,只要道声喜,来吧,蒋熙禾好酒好菜款待。”
柳棠眉眼含笑,烛火的映照下,眼底也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到时来说亲的人肯定也不少,估计你这门槛都要被踩断了。”
蒋熙禾没留意柳棠眼底闪过一丝愁绪,转身把醒好的面团放到面板上,“今日顺利,你看这面醒得多好,你就等着吃全天下最好吃的糯米糕吧。”
柳棠抬起眼皮瞅了一眼,笑道,“你说吧,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
蒋熙禾指指柳棠手里的裙子,“女红啊,你手上干的,我就不会。”
柳棠呵呵笑,想起一事,“对了,新来的县令大人怎么样?我听绣坊的老板说,今日他们这些商户想见见县令,都被撵了回来,县令大人见都不见。”
提起裴之昭,蒋熙禾把捏好的一个面饼摁到面板上,叹口气,“那个人不好相处。”
“啊?”柳棠秀眉蹙到一起,替蒋熙禾担心,“那你以后怎么办?”
蒋熙禾也有些愁,“之前都是齐县令照顾,我还能在衙门接点活,现在看,以后难了。”
柳棠听蒋熙禾这么说,眉头蹙得更紧。
蒋熙禾回头看到柳棠神色严峻,嫣然一笑,“不用担心,衙门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别的路,总不会让我饿死,我年轻力壮,干点什么不行?最差最差,我去布石街卖炊饼行不行?”
柳棠被蒋熙禾的乐观感染,继续埋头手里的针线,“所以说我最佩服你,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难不倒你,看你柔柔弱弱,哪里来的那股子蓬勃的劲头?”
“我怎么不怕,柳棠,我怕烫。”
灶坑燃起的熊熊烈火将两个女孩的小脸照得通红,蒋熙禾把笼屉里的糯米糕一颗颗捡出来,边捡边吹手指,蒸腾的热气弥漫在灶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