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段拦了辆车,坐上车就觉得自己脑子被僵尸吃了。
怎么能就那么把金大腿扔在门口呢?
而且怎么能在宋情书熟睡的时候,让一个男人留在家里。
还有她刚刚都在说什么……
都怪大腿气场太强,她的智商情商同时欠费。
她扶额,立马拨了莎莎姐的电话,问她能不能去一趟。
林莎莎这会儿在公司,闻言骂了她两句:“怎么这么不靠谱,我现在过去。”
外面发生了什么,宋情书毫无知觉,她兀自躺在卧室里睡觉,这一觉睡得沉,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今夕何夕。
她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路过巷子口,不小心看到周祁砚挨打,她心脏狂跳,害怕和愤怒交缠在一起,手紧紧攥着发抖。
那时还太小,吓懵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男人已经骂骂咧咧走了。
那是周祁砚的爸爸,叫江勇,高大凶悍,额角一道狰狞的疤。
他尾随周祁砚,要找他妈妈,但周祁砚察觉了,绕了四十分钟,江勇终于意识到他在耍他,把他拖到巷子里揍了一顿。
宋情书察觉这是梦,因为现实里,宋情书并没有目睹,她只是后来听说他挨了他爸爸打。
她看到他的时候是在小区门口,他躲在楼道里把沾了血的上衣脱下来,然后蹲在小区绿化带的水管漏水处搓洗,看见她,微微愣了下,然后沉默着,比了个“嘘”的手势。
梦里周祁砚也看到她了,走过来,捂住她的眼:“下次躲远点,别看。”
黑漆漆的巷子,脏旧的路面,垃圾遍地,泛着难闻的气味,让人本能就恐惧,宋情书是听说他在这里挨打的,以至于后来每次路过,都会下意识瞥一眼,害怕周祁砚又被拖去那里挨打。
可没想到真的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江勇最后还是发现了他们住的地方,他偷周祁砚他妈的钱,还打他妈,所以周祁砚把他堵在这里,按在地上打,尚且稚嫩的少年,和高大的父亲,形成一种尖锐又刺目的对抗。
那时候周祁砚还不大能打得过父亲,全靠一身孤勇,大概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恨的。
只是没想到宋情书会突然出现。
宋情书害怕极了,父母工作忙,为了方便联系,她那时候已经有手机,于是打电话报警,没想到惊动了男人。
江勇啐了一口,他刚从拘留所出来,那地方不是人待的,他对宋情书产生愤恨,过来就要夺她的手机。
两个人离得还远,宋情书太紧张了,只低着头按手机,根本没发现对方的动作。
周祁砚在剧烈的疼痛中挣扎着起身,飞扑过去抱住父亲的腿,然后继续挨打,宋情书终于抬头,正好看到他挨打,那拳头那么重,有那么一瞬间宋情书都觉得周祁砚昏死过去了,她太害怕了,但还是强自镇定地说:“我……我报警了,警察一会儿、一会儿就到了。”
她想说的是,你别打他了。
男人停下手上的动作,骂骂咧咧又要过来。
周祁砚继续拦。
那天下着暴雨,周祁砚嘶吼着让她走,她的脚步却像是钉在了地上,几次试图跑走,可无论如何都挪不动步子,总觉得她走了,周祁砚会死在这儿。
江勇看起来状似疯癫。
但她还是听话地往后退。
江勇一脚把周祁砚踹到墙根,他彻底站不起来了。
宋情书突然大步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救命。
暴雨天,寂静的巷子,疯癫的男人,和尖叫惊恐的少女。
但她那么小,还下着雨,根本跑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眼看着要被追上了,警车的声音隐约传过来。
江勇到底还是害怕了,转身就跑。
走前还是踹了宋情书一脚。
宋情书撞在墙上,滚了满地的泥水,头磕在石头上流了好多血。
警察没抓到江勇,周祁砚和宋情书被送到了医院。
爸爸妈妈赶过来的时候,周祁砚还在昏迷,他孤零零躺在病床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妈妈来过,不会说话,跟护士焦急地比划着什么,护士根本看不懂,宋情书也不懂,所以不知道为什么,他妈妈又走了。
一周后宋情书知道,周祁砚出事那天,他的外婆因病救治无效死亡,他妈妈去找江勇,拖着他一同坠了江,尸体隔了一周才打捞上来。
葬礼是宋家帮忙操持的,那天下着暴雨,家里没让宋情书去,她扒着窗户,看到周祁砚一身黑色,袖子上缠着白布条,抱着母亲的遗像出了小区的楼道口。
他的身影吞没在大雨中,一道惊雷劈下来,映照宋情书稚嫩苍白的脸。
“哥哥……”
宋情书惊醒,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八岁还是二十多岁。
她大口喘了几口气,只觉得心悸难忍,抬手撑了一下自己额头,发觉浑身像是被水浸透似的,一身冷汗。
又做这个梦。
但她终于清醒了点,起身从床上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