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梁家递来消息,说人命案已经被大理寺接了。是通州的一桩命案,当年被断的凶手家人觉得冤枉,正控诉无门遇到这个机遇,急忙到衙门跟前跪着,一个时辰内状纸就拿了进去。
想来左少卿大人安然无恙。
梁氏整整哭了一个下午,傍晚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拉着镜熙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感激话语。
还是她丫鬟提醒说堂小姐该用晚膳了,不然要饿着。她才惊觉,慌忙道歉着离去。
翌日梁家送来整整一车的年礼。另附一封梁太太亲自写的信笺,满满三页纸表达的都是感激之情。又道如今时节不合适,不好登门道谢,待到日后平静了必然亲来。
内有一沉甸甸的两尺多见方的箱子,在信中言明是给穆家堂小姐的。
箱子打开,珠光璀璨。装的满满当当全是时新的各种首饰。都是京中最好的珍珑阁打造,价格不菲。平常家中小姐们有个一两件就十分高兴了,梁家也不知道短时间内如何凑到的,居然满满一匣子。
穆静愉收到东西略看了眼便让人送到镜熙屋内。又忍不住去了如福堂,关上门悄声问梁氏,那些珍珑阁的首饰哪儿来的。
梁氏有些赧然,揪着帕子声若蚊蚋,“想来是我妹妹的嫁妆。凑了三四年,再加上母亲和姐妹们原有的,应当差不多了。”
这和穆静愉原先的猜测差不多。她不由嗔道,“你们怎可如此破费。熙姐儿小孩子家家,怎能担得起这样的礼。”
熙姐儿如今已经十三,嫁妆家里已经给备着了。平日里也不需要那么多华贵首饰,梁家给她的着实太贵重也太多了些。
梁氏忙说:“你可别这样讲。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父亲能否回家过年都是个事儿。若非熙姐儿帮忙,让我们知道他还好生活着,我们这个年都要过不下去。更何况家中母亲近日来担忧过甚身体不好,若非知道了父亲好好的,她怕是直接要这样垮下去……熙姐儿帮的忙,便是让我家一起给磕头都是使得的。不过是些首饰而已,万万不足以表明我们心里对她感激的万分之一。也是你问起了,我怕你疑这些首饰来历不正,这才与你细说缘由。若你只因它们是这般凑起来的就不要了,我、我便是往后也无颜见家里人,不敢回娘家了。”
说着又要落泪。
穆静愉有些无奈地连声劝慰着。
和这位伯夫人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以前怎就没发现她那么爱哭呢。往后和她说话可得注意点了,免得她哭了太多伤到眼。
顺意斋的正屋是三阔五间房。当中明间做小厅,挂山水鱼鸟画。左次间是书房稍间为卧室。右次间可待客用,当中是八仙桌,窗边置山形围子罗汉床,床上有炕桌。再稍间则是柜子和许多放置衣物的箱子。
箱子送到顺意斋后,镜熙打开,一眼就看出这些东西是珍珑阁所出。
原因无他,此处乃是寂王产业。
寂王曾经无数次拿了珍珑阁精心打造的新款首饰,让她挑选。美其名曰只有她才有资格佩戴这些顶级工匠所做的饰物。
她素来不喜佩戴太多首饰,无奈他总要硬塞,只得每次勉为其难地略捡几件。
他便露出高兴模样。
镜熙想着,若寂王要用太后娘娘佩戴珍珑阁的首饰作为噱头来宣传,也并非不可以。她不是小气的人,他想借势明说就是,何苦三番五次地这般。
不过这人向来是说半句藏半句的。
他不明讲,她也懒得逼他直说。
因着见过太多珍珑阁的首饰,且到她手上的每一件都比眼前这些要精致华美许多,故而镜熙并不知道这些首饰在宫外有多么贵重。
但她觉得得自己不过是帮忙出出主意而已,没帮什么大忙,实在无需对方送那么多首饰过来。又恐如果原样把东西送回去不合礼数,反而让人觉得她瞧不起这些礼。
便捡了一支簪子和一对耳坠留下来,其余的放回匣子里,让连翘送去给世子夫人。只道是留下的已经足够,自己年纪轻,不需要那么多的首饰。
穆静愉很高兴妹妹不是个眼浅的,将东西给了梁氏,明言是熙姐儿自个儿不要的,“她说留下的已经足够。无需那么多。”
梁氏想到堂小姐不同于寻常闺阁少女的沉静自若的气质,犹豫许久后,终是没有坚持非要送过去。而是将此事一一言明写在了信里,交给身边的管事妈妈,把箱子连同信件一起送回娘家。
穆静愉得知那管事妈妈出府的消息后,狠狠夸赞了熙姐儿一番。
倒是让镜熙十分不好意思了。
她压根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夸的。
在后宫待久了,自然知道身处什么身份便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多余的不能强求也不能强留。
这天一早,袁氏匆匆来到瑞祥轩求见世子夫人。
家里出了些事情。二弟未婚妻的父亲、未来岳丈被投入刑部大牢。一家人刚刚回京述职并不清楚京中具体情况,着急地喊她回袁将军在京城买的宅子,商议对策。
毕竟家里头就她一个长年在京的,向她问个清楚明白比较妥当。
袁氏便央著世子夫人准她回家这一趟,顺便帮忙安排车马。
穆静愉也没料到忽而有此变故。
京中这段时间的境况已经略略稳定,虽则还有人陆续入狱,却都不是自家相关的人,自然放松警惕。
陡然听闻有隔了层关系的姻亲出这种事儿,她不免也有些紧张,忙拉了袁氏的手说:“你莫慌。先回去看看,有事儿尽管与我说。这等大事,若非我现在身子不适合,定要跟你走一趟的。”
袁氏眼中含泪,“往日我对你多有不敬,你如今还惦念着我家……那时候都是我不懂事。”
穆静愉看她不似以前那样的犟脾气,已经肯服软,欣慰地拍拍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