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沾了药汁水后变得湿润、饱满。
看起来像是薄情的人,唇倒也是柔软的。
宗行雍收回目光,难得没有出声。
院中枯树下摆了棋盘。
殷臻不是好胜心强的人,礼乐射艺书数御比宫中其他皇子少学十年,他深知不必样样都强只需一两件出众的道理,不巧,棋正是其中不精通那样。
他不懂宗行雍为什么找他下棋。
宗家的人全部文能斗倒每一任状元,武能上山打虎。
殷臻恹恹盯着棋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
不管输还是赢,他厌烦棋局这类光费脑子没有任何成效的东西。
院子里风大,他腿上搭了毛裘还是冷,没精神地走棋。
宗行雍天天来,他对凉州剿匪之事的打算不得不一推再推。
一大早起来还得和棋盘干瞪眼,这样的日子过了十日,就是泥做的人也该有脾气。
黑子白子在眼前排长龙,殷臻双眼直晕,涵养脾气抛诸九霄云外。
没忍住阴阳怪气:“下官平日辰时三刻起。”
宗行雍一手还握着棋子,头也不抬道:“本王请你去茶楼听书。”
“凉州的说书人奇思妙想甚多,半月前本王进去讨了杯茶……”他慢悠悠地走了一步棋,落子声清脆。
“十分有趣。”
说书。
殷臻直起了上半身。
凉州茶馆和京城中一样,热闹非凡。
往来商旅风尘仆仆至此,讨一杯茶水,听两句琐事,再当作见闻讲给家中妻女。
堂上醒木拍,惊走树上云鸟。
“今日”说书人笑眯眯拖长调子,用一种殷臻在宫内不常听见的,自成一派的奇特调子道,“今日我们说东亭事变。”
周边有拉着小孩的素簪的妇人,有脚边放着斧头临时歇脚的柴官,也有面露疲色尘土满身的商人。
殷臻一一扫过他们,心中升起奇异感受。
宫中冷寂,掌权者高高在上,跪拜者自顾不暇,求富者奴颜媚骨。很久没有人直视他的眼睛,和他说话。
殷臻视线偏移。
宗行雍面前放了一杯冷茶,和一叠花生米。
汝南宗家私宴如流水,光是一顿饭就要持续一个时辰,送到宗行雍面前的茶十位茶娘中择最优。茶叶品种因时而异,冲泡时间和次数有严格要求,送至他面前时清香扑鼻。
殷臻忽然笑了一声。
宗行雍扫了他一眼:“笑什么?”
“笑我与王爷如今还有坐同一张桌的时候。”
“啪!”
醒木声再次响起,堂下所有声音都收进那一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