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臻乌黑眼珠很轻地一动。
胡媚儿幽幽:“既是如此,几年前妾随家母去中州,向当今皇帝求一道赐婚圣旨,王爷为何拒绝?”
她先后惹了相国和状元郎,接着半夜拿梯子翻上了摄政王府的墙,振振有词“听说摄政王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子”。她先探查一番,好决定是不是要嫁给他。
殷臻是知道这回事的,当年胡媚儿不过二八年华,红颜美貌遍传边关二十七城。
他忽然好奇宗行雍会说什么,但视线已经不自觉被面前一道红枣汤羹吸引。
乳白的汤汁,上面漂浮着半劈开的去核枣儿。镶金的勺柄就在右手边,靠宗行雍手肘的地方。只要伸一伸手,有大半可能悄无声息拿走。
殷臻微觉腹中空空。
羌女难缠,此时非得罪她的好时机,宗行雍还需与她周旋。
汤羹近在咫尺。
殷臻温温吞吞伸手。
宗行雍正待说什么,一低头,眼皮底下那碗热羹不见了。
他一顿。
袖袍卷过手掌。
挠得掌侧痒。
宗行雍忽觉左侧坐的人胆子实在有些大。
他漫不经心地回胡媚儿:“你想把本王带回凉州做男宠,宗家上下得令,有生之年凡羌女进京,必然驱逐。”
殷臻专心搅动汤粥。
当年羌女要强掳宗家少主回塞外,把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家主惊到胡子颤抖,生怕嫡子想不开要去当男宠,香火断在这一代。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他对宗行雍能干出这样的事深信不疑。
还好宗行雍兴致缺缺,只问胡媚儿边关的月亮是不是大如饼。
此事在京中广为流传。
“久闻汝南宗氏家主一生只娶一妻,”胡媚儿“咯咯”笑,又道,“此言若真,王爷做妾的的人,也不算违背祖训。”
殷臻捏住勺柄的手无意识用力。
大晋氏族势大,而氏族之姓宗,绵延百年,根基深厚,隐有大过皇权之兆。此世家子嗣单薄的根本原因不在其他,在于严苛的族规妻制。
一生无妾,只娶一妻。
面前乳白浓汤晃动,殷臻垂眼,呼吸轻了半息。
久未得到回应胡媚儿拖长嗓音,千娇百媚:“难不成此言有假,王爷不答应妾,是想拥佳丽三千,广纳天下美人?”
佳丽三千只特指一人,这是陷阱。
宗行雍仰头,松了松指关节,出“嘎吱”一声脆响。
他“啧”了声:
“干、卿、底、事。”
身侧爆一声大笑。
殷臻微微偏头。
京中消息,两支流寇领其中一人名唤耶律广,行事粗犷不拘小节,新上任的刺史正是死在他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