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老師說「陳奇在學校把同學打了,希望雙方家長過來處理」,陳奇的舅媽暴躁得叉腰就罵,「那個混球整天就知道給我們惹事,我們管不了也不管了,你們愛怎麼辦怎麼辦吧。」然後也不等人說話,一下掛斷電話,手機狠狠往陳奇舅舅身旁一扣,邊痛罵邊找包出門打麻將。
班主任李老師沒辦法,只能找陳奇談。這個學生本來學習就不好,成績慘不忍睹,只有一個優點就是人老實、還算遵守紀律,想不到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聲不響闖出這麼大禍來。
她當班主任帶的第一屆學生就出這種事,直接給她的班主任生涯添上了無法抹去的劣跡。她讓同學喊陳奇放學後來她辦公室,可是左等右等也沒見人。只得親自去教室找他,路過善思樓拐角的時候,聽到有男生嗚嗚的哭聲。
轉過彎一看,她呆住了。
八班那個挨打的男生正趴在地上,一身灰,後背被人踩著、頭髮被人揪著,他嗚嗚地哭,邊告饒「大哥,我錯了,我回去就跟我媽說不來學校鬧了。」
陳奇走過來蹲在他面前,「你剛才不是挺牛B的,」他說的,從地上抓起一把土,看也不看,直接塞到那八班男生的嘴裡,「老子就算學上不了,以後天天堵學校門口揍你」。後者拼命搖頭,無奈自己的頭髮還被後面踩著他的人揪著,根本動不了。只能被嗆得咳咳做響。
李老師都嚇懵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班上竟然藏著這麼兩個混球,她叫道,「陳奇、田峯,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那八班男生恍若遇到救世主降臨,見到李老師哭得更凶了。陳奇和田峯兩個人站起身,倒是一點不害怕,拂了拂手還打招呼說,「李老師好。」
他一伸手,李老師下意識就是往後一縮,「陳奇你又想做什麼?」
這時田峯嬉笑著拍了拍那八班男生衣服褲子上的灰,「我們在跟牛振南開玩笑。」說著,照著那男生的後背心就是一拳,「是不是?小牛?」
李老師真的被氣冒煙了。
後來,她忽然想起一個人。
第二天,張有能校長親自過問了這件事。把所有運動會當天的裁判員、打架現場的同學和老師請到校長室,談了一個下午。後來,把教導主任老劉也請到了校長辦公室。
當著他的面,把他前兩天交上來的關於陳奇打架事件的處理報告撕個粉碎。劈頭蓋臉指著教導主任罵,「因為誰吵得凶,就怕誰。因為怕影響你仕途,就不分青紅皂白堵別人的嘴,你還教導主任,你自己先教導教導你自己吧!」
六十多歲的老校長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喉嚨繼續他的發言,「那麼多人都看得清楚,是八班的男同學蓄意挑釁,在運動會上,他犯規在先,受到處罰後心懷妒恨又去挑釁,破壞別人財物在後,12班男同學衝動之下是犯了錯,採用了錯誤的暴力方法,但事件的責任不是他一個人的!一個是居心不良、一個是衝動之下採取了錯誤行為,作為教育工作者,你們不知道孰輕孰重、哪一個更需要你教育嗎?」
校長一錘定音。讓陳奇寫份檢查、當面跟8班同學道歉,並賠償人家醫藥費。8班同學賠償人家的變形金剛,也要對自己的挑釁行為進行道歉。
喬念聽到這個處理方案時候,險些要感激得哭出來。不愧是她的校長,不愧是張有能,不愧是罩了她六年的人。她只不過打了個電話給老校長,把她所了解到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她的老校長就能特意抽出時間,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重、認真地調查一遍。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身處高位的人,能不去考慮自己的得失、不去衡量利益的多少、不去耍官腔,而僅是摸著良心做出判斷呢?(當然前提條件是他還有良心)。有多少校長,能全心全意把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那樣疼愛呢?不教好孩子受委屈,不放縱壞孩子,這簡簡單單兩句話,可能很多人都做不到。
事情解決到這個地步,本來是很合理的結局了。但是讓喬念始料未及的是,最大的麻煩還在後面——陳奇根本就不肯寫檢討,而且拒不向8班的那個男生道歉。
喬念給陳奇打電話,苦口婆心,口水都說幹了,跟他分析利弊、讓他明白他也有錯,好話、嚇唬都說遍了,那個孩子就是一個字也不肯說。
固執得像頭牛。
最後喬念也沒話了。
她皺著眉,用著最大的耐心,硬撐著讓自己不要掛電話。
耳邊有個聲音一遍遍說,『你管他幹嘛』『就算是你兒子你都不會這麼哄他』;可是同時又有一個聲音說,『算了,誰讓你欠他的』『再想想辦法』『這孩子不壞……』
忽然電話那邊傳來悶悶一聲,「你還沒跟我道歉。」
喬念,「?」
「你上次跟我說什麼?」陳奇扁了嘴,就知道她忘了。
喬念想了半天,才想起上次是哪次。忽的一下,感覺糟透了。
上一次被陳奇大喝一聲,她其實瞬間就反應過來,是她錯了。
她是太怕了,怕他沒學歷,怕他沒人幫、沒人疼,這個孩子,他沒父母、沒家庭,什麼人都沒有。
哪一天他累了、餓了、病了,連個能照顧他、給他做口飯吃的人都沒有。雖然他現在是加入了市體育隊,但是最後能成為專業運動員的畢竟是少數,誰都不知道他的未來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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