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寧筱曦,大家都笑了,連鄒峰自己都樂了:「類似這樣無聊的事兒,我還幹過好多。」
「那會兒,老師找家長,我就說,我沒家長。老師你也別煩我奶奶,她也管不了我。」
寧筱曦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鄒峰。
鄒峰的那一句簡簡單單的「我沒家長」,像一把刀一樣,攪擰著她的腸胃。那種鈍痛,讓人骨頭髮冷,緊張想吐,卻沒法說出來。
難怪,6翔宇說,鄒峰沒有家人了。
沒有家人是什麼感覺?從別人嘴裡吐出來,都是輕飄飄的。
可是寧筱曦懂這種感覺。
在父母離婚的那一天,她的感覺就是,她沒有家了,她只有媽媽。
但那,不是家……那只是相依為命的兩個人,努力在風浪中抓緊彼此的手,不要分散。
可,鄒峰,連一隻能抓住的手,都沒有。
她從來不知道,這麼優秀而自律的鄒峰,竟然有著這樣坎坷的少年時代。
誰能看得出來呢?現在的他,是這麼的強大和冷靜。怎麼可能想像的出來,他也有過那樣年少癲狂的年紀。
她一直以為,他在少年時期也像現在一樣,是個穿著白襯衫的,俊朗而成績優異的校園偶像,每天打打籃球,汗淋漓的濕著頭髮,是所有女孩子留在少女時期的夢想。
誰能想到,他的青春期,竟然充滿了混亂和慌張。
這一刻,寧筱曦發現,自己好希望能早點遇見他啊。是不是早一點遇到他,她就可以陪著他一起長大?
「我奶奶也是真的不管我,隨我自己去。她只給我定了兩條規矩。」鄒峰的臉上浮起溫柔的笑意,好像說的是其他人的往事:「她說:『小峰,你的路都是靠自己走出來的。人生里,萬事皆可嘗試,但只有兩種事,千萬不要做:一種是傷害自己的,一種是傷害別人的。」
「她說,傷害自己是不智,傷害他人是不仁。一人一生中,做到仁,做到智,便已守住了做人的底線。除此之外,若再能做到信和義,就能有大成就大格局。其餘的,沒有大是大非。』」
鄒峰垂頭笑了笑:「那個時候,覺得老太太說的太簡單了。但年紀越大,越明白,她說的這幾個字,真地都做到是多難。」
「我爸和我媽,因為意外,死在了貴州的大山里。老太太能不傷心嗎?她可能比我還傷心。可是她從來沒在我面前表現過一點兒難過。她只說,我爸,為了自己熱愛的事業,死得其所。一個人一輩子,能堅持做一件自己熱愛的事情,做到死,那是大仁和大義,也是大智和大信,那是幸福,也是完滿……」
「高二的時候,有一天早上醒來,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叛逆毫無根據,這世界上,從來沒人傷害我,也沒有人拋棄我,犯渾的一直都是我自己。我的父母不是不愛我,他們只是忠孝難兩全。」
「我奶奶說的那些話,和她表現出來的堅強,她對我父母的理解,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在我爸媽心裡,我也很寶貴。他們不是為了一份工作自私地拋棄了我。父母生我教我,給了我他們能給的最好的,可他們,不止是我的爸媽,他們還是他們自己。我也是大人了,我也是我自己。」
「說實話,不懂得這一點之前,我一直以為,我對我爸媽毫無價值和意義。」
「懂了他們心中的堅持的價值之後,我才接納了自己。」
「所以我開始收心讀書,一步步地往前走。後來再遇到任何事,我都會不知不覺地按照老太太仁義智信這四個字要求自己。直到老太太后來去世了,我才後知後覺,從小到大,她自己一輩子都在踐行這四個字,也一直按照這四個字教養了我爸和我。」
鄒峰說完這些話,並沒有抬頭,也沒有看任何人。
但寧筱曦卻覺得帳篷里的空氣憋悶而令人窒息。
她不知道自己心裡為什麼那麼難過,那麼艱澀,她只覺得,這一刻她不能再待在這個帳篷里了。
她刷地一下從自己的摺疊椅上站了起來,顧不上身邊眾人愕然的目光,立刻快疾步地一撩帳門就走了出去。
她的身後,鄒峰緩緩抬起眼,看著她的背影,目光平靜而清涼。
但眼底,是靜水深流的掙扎和彷徨。
是逐漸熄滅的期待與希望。
☆、第二夜:判決
其實露營的第一天,鄒峰就來了。
他甚至來的比寧筱曦他們還要早,把帳篷扎在了隔壁隊的營地里。
傍晚時分,遠遠地看著寧筱曦他們的大帳豎起來的時候,他心裡的情緒,居然是膽怯。
一個多月,倆人之間沒有過絲毫地聯繫。
雖然從6翔宇那裡聽到了她很多工作上的消息,雖然鄒峰來之前就下定了決心,但真地設身處地到了這一刻,他卻猶豫了。
近鄉情怯啊。
因為他根本沒有把握,她是不是還留在原地?她是不是還在等著他?
在B輪融資的最後時刻,陳鐸生這樣的小人,一拳擊碎了鄒峰一直蒙蔽自己的障霧。
在這件事發生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能掌控大局,一直認為他能把工作和感情截然分開。他也一直相信,以寧筱曦的格局和聰慧,一定可以配合他,合理地避開倆人之間可能存在的,職業身份上的利益衝突。
所以,他沒有做好足夠的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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