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講到了日照金山,冰川和密林,講到了碎石坡和溪流,她甚至講到了蔚藍的湖泊和璀璨的星空。
可是,她唯獨沒有講到那個人。
一句都沒提。
仿佛那是一趟孤獨的心靈之旅,仿佛那段旅程中,從來沒有過一段美妙的邂逅和動人的相遇。
都過去了。
生命如一條長河,總有很多東西流逝,卻也會有很多東西留下來。
沉澱下來,刻在骨子裡的,才是自己的。
那些抓不住的,本來就不屬於自己。
她想。
☆、第二天:埡口
半夜,營地起風了,吹著外帳噼啪作響。
有馬匹還不肯睡,打著響鼻圍在帳篷旁邊吃草。那咀嚼的聲音離得近的時候,仿佛巨大的馬頭就貼在帳篷邊上。
寧筱曦昏昏欲睡,卻又半夢半醒。
帳篷外,有遠處的溪流聲,也有近處不知道哪頂帳篷里傳出來的鼾聲。
她奇怪地想起了自己這輩子的第一個露營之夜。
那一夜,她睡得特別香甜。
寧筱曦突然隱隱約約地明白了什麼。
那晚她睡得沉,是因為內心徹底的放鬆和感到了百分之百的安寧。
現在想想,當初的自己真是無知者無畏,被江離一忽悠,就購買了裝備,踏上了行程。她從來沒想過,一路上,她會經歷那麼多的溝壑,邁過那麼多條溪流,爬上那麼陡峭的山坡和埡口,看到那麼多風景。
那時,她其實不敢承認自己是害怕和恐慌的吧。
因為她早就習慣了,把這些情緒通通地隱藏在內心深處。好像只要不去面對,那些脆弱就不存在,她就可以無所不能地堅持下去。
然而夜幕降臨的半夜時分,那些恐慌會像夜行動物一樣地,出沒掠食,所以,在B市的睡夢中,她常會焦慮得睡不踏實。
但她從來沒想到過,在惶恐無助的夜半時分,她所需要的,只不過是一把溫柔醇厚的嗓音,對她說一句:「沒事,睡吧」。
不需要再多了,只這一句,就可以讓她酣眠到天明。
原來她對鄒峰的陷落和動心,並非毫無原因。
原來,早在她清醒之前,那一聲暗夜中溫柔的慰藉,就已經恰到好處地安撫了藏在她靈魂深處角落裡的,那個膽怯的惶惑無助的小女孩。
寧筱曦翻過身想,可惜今時今夜,再也不會有一個聲音出現了吧。
帳篷邊吃草的的馬匹好像終於啃禿了這一塊草坪,哆哆哆地走去了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