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峰32歲了,不是像江離想的那樣沒有談過戀愛,他甚至先後有過好幾個女朋友。
但他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早上的那一瞬間那樣,僅因與一個女孩子的一眼凝望,就看清了自己內心的衝動,也陷入了她的世界。
那個世界,溫暖,豐潤,寬廣而自在。
就像喀拉峻的草原,藍天白雲,飄滿牧歌。
竹排另一側的歌聲停下了,鄒峰聽到了輕柔的出水聲。他沉吟了片刻,也從水中站起了身。
夜深人靜的水池裡,寧筱曦很快就發現了一點,溫泉雖然幫助她放鬆,但卻對她的胡思亂想毫無幫助,反而有助紂為虐的嫌疑。
像現在吧,她嘴裡雖然在哼歌,但她的腦子就像不受控制一樣,不僅沒有停止回味重播早上那一個與鄒峰彼此凝望的瞬間,甚至,看著波光粼粼的溫泉池,她鬼使神差地又想起了那個早上在車裡做的夢……
干!還是回去睡覺吧。
走進室內,寧筱曦才發現自己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客人了。
沖了淋浴,擦乾頭髮,她拎著潮濕的泳衣走出溫泉館,踏上了甬道。
甬道曲折,兩側種滿了修竹,夜風篩動竹葉,仿佛在竊竊私語。
轉過一個弧形的轉彎,寧筱曦不由的停住了腳步。
一個頎長挺拔的人影正站在轉彎凹陷處,清冷地沉默地低頭抽著一支煙。
寧筱曦甚至都沒有覺得一絲一毫地驚嚇。
也許是因為,經過早上那一個漫長又短暫的瞬間,她的內心對今晚,仿佛隱隱有著什麼預感。所以,哪怕是走出房間,她都要給自己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
當然,更可能是因為,這個夜色下的身影,實在是太熟悉了。
這個身影,她在麗江客棧的廊下見過,在雪山密林里見過,在星空下見過,在燈火闌珊的香格里拉街頭見過。在早上的睡夢裡……
也見過。
這一刻,筱曦甚至恍惚地覺得,那個大山中的男人,終於沒有辜負她的等待與思念,一腳踏碎了結界,一步跨越了山海,重站在了自己面前。
男人聽見了腳步聲,緩緩抬起頭來,
那一雙眼睛,即便在昏暗的月色中,依然如黑曜石一般耀眼。如她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閃著淬火的星芒。
看見筱曦,他沉默地垂下眼,掐滅了手中的煙。
寧筱曦眨眨眼。
漆黑的夜色里,只能在回憶里重逢的兩人卻狹路相逢,這氛圍,實在讓人如墜夢中。
躊躇了一秒,寧筱曦走近了他,歪著頭看他,笑:「你……怎麼在這裡抽菸?……冷不冷呀?」
然而,沒有回答。
男人緩緩撩起眼皮,慢吞吞地看著她,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