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舒阳说起这事就怒火中烧。
这位是给国王办事的,给的价钱又相当“合适”,他本来也很愿意支持下国王陛下的军队建设。
但是没想到啊!趁着他去圣殿山“进修”,这家伙居然能把威兰领的农具一扫而空,连把锉脚刀都没给他留下!
这是人干事吗?
要不是史密斯带领着铁匠们“996”“007”地拼命,怕是领地秋收要靠手薅麦子!
“……要不怎么说您领地上的农具物美价廉,又一专多用呢!”
劳伦斯笑嘻嘻地岔开话头,装着若无介事地凑过头来,用蚊蚋般的声音悄然道:
“和您说个秘密消息,您可千万别外传。”
子爵大人斜眼瞄他,撇撇嘴,不置可否,到底还是挥挥手,让管家退开。
“您知道吗?国王陛下的‘新军’要移防了……”
陶舒阳有些疑惑地眨眨眼。
劳伦斯盯着他的眼睛,缓声道:“因为塞尔丁人疯了,他们用万人血祭,‘血圈’一路向南。”
“新军将要移防……诺伊郡。”
巨大的橡木桌子被刷上了如镜的棕色木漆,平整的桌面如同婴儿的肌肤一般光滑,透过半透明的漆料还能清晰地看出木头原本致密而美丽的花纹,桌角优美的弧线如同天边飘过的云朵般柔和,便是再不识货的乡下人看到了,也要惊叹着赞美这家具的奢华美丽。
这样漂亮的桌子是托恩子爵领最新最热的顶尖货色,别看只是一张桌子,却凝结了无数子爵大人启发下的精妙技术,比如生漆采集制造、漆艺涂刷、木材解剖车床、水力动力、榫卯结构、铁钉制造……
然而,被郡县里无数贵族管家们哄抬拼抢,千金都难抢到一张的奢华“大板桌”——谁也不知道托恩阁下为啥要取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名称,如今却被堆满了陈旧的羊皮卷和羊皮书,屋里忙碌的几个人,没有一个将目光留驻在桌上片刻。
初秋时分,威兰领的夜晚已有几分凉意,史提夫教士却把袖子撸得老高,露出他那双松树根般粗壮得能跑马的结实胳膊,满是浓密金毛的粗大手指战战兢兢地翻着教会里传存下来的脆弱“娇嫩”的古羊皮卷,大脑袋上热汗蒸腾,连地中海式的卷毛都打湿了,一缕缕滑稽地贴在脑门上。
他也顾不得什么教士形象了,大眼珠子瞪着古卷,试图从上面找到一星半点有关的资料,能为领主老爷解疑,也为自己和这片领地上的人解难。
但是有关塞尔丁人“血圈”的恐怖记载虽然不少,有用的却实在太少了。
绝大部分的记载里都是用恐惧与绝望的口吻描述着“血圈”的可怕、塞尔丁人的残暴野蛮,或是记述下传说中幸存者的惨状,以及他们口中流传的恶魔祭祀。
配着血淋淋的残肢断躯、群魔乱舞的插图,让人几乎以为自己是看到了地狱的景像。
“血圈”究竟是什么?有何目的?是否有既定的目标?祭祀的是什么神明或恶魔?
……一概不知。
“……目前来看,虽然不知道‘血圈’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它带来的绝对是可怕的灾难。”
史提夫教士脸色难看地指着羊皮书中的某一页,画上的人物和场景比例扭曲,色彩更是刺目——羊皮纸被涂成了黑色,陈旧斑驳的黑底上一片片残破的肢体组成一个巨大的腥红圆圈,画面中央是无数惊恐哭泣的人类。
代表着地狱与恶魔的黑色,与腥红的“血圈”交织,形成了古怪而诡秘的纹路,哪怕是看着让人胃中翻涌不适,目光却也很难挣脱这幅恐惧的画面。
葛利管家使劲闭了闭眼,把自己的目光从羊皮书上移开,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回想起以前隐约听过的传说。
“老男爵当年还在的时候,他曾经跟随着当时还只是王子的前国王路德恩二世陛下征战……”
所谓的“征战”当然只是美丽的修饰词汇,塞尔丁人入寇,当时还是王子的前国王征召了几支军队出征。
老洛恩特男爵那时还只是个没有封地的流浪骑士,听到这个消息后,赌上一辈子的运气,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买了一把好剑,又让铁匠修补了自己那套祖传的破烂骑士盔甲,跟上了王子的队伍。
老洛恩特男爵赌赢了,虽然出征的队伍赢得惨烈,活着回到圣恩的流浪骑士十不存一,但是他们毕竟胜利了,靠着这一次的战功,活下来的战士骑士都获得了重重的封赏,威兰领就是那时候被封赐给老洛恩特男爵的。
老洛恩特男爵对于自己的赌命成功十分得意,在今后的几十年里时不时吹嘘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战绩,但却非常奇怪地,从未提过那一场惨烈战事的一星半点细节。
直至有一次,他在酒宴之后酩酊大醉,在雷雨交加的夜晚,老洛恩特男爵拎着他的长剑冲进了大雨之中,用尽力气地挥剑砍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声嘶力竭地大喊:
“滚开!黑暗地狱的走狗!滚开,你们这些被魔鬼玷污的污秽之人!”
“我,我有光明神的庇佑,神佑!啊啊啊!滚开,我杀了你们!”
“血圈,血圈!那是地狱之门!”
他喊着,黑暗的魔鬼杀人无数,用人的血绘成巨大的血圈,打开了地狱之门。
地狱的污秽污染了碰触它的人,除了杀戮,别无它法。
他在雨中狂呼着挥剑乱砍,直到筋疲力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葛利管家才敢让人把老男爵抬了回去。
事后,老洛恩特男爵下了封口令,对于他酒后所说的那些狂悖可怕的言语,不许有只字片言流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