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馴服妖獸的風氣乃近百年形成的,其源頭還得溯及到有「普度眾生」之稱的西方教。
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類的鬼話,他李哪吒是向來不信的。
作惡多端者理應償命,所謂馴服妖獸,不過就是為了滿足那些冠冕堂皇的神仙的虛榮心罷了。
哪吒負手在後,冷眼瞧了約莫一刻鐘。
隨即,他手掌間騰起金光,幾乎是在收回九龍神火罩的同時,若干條捆妖索一齊飛出,將九嬰緊緊擒住,動彈不得。
「押回去吧!」他略略一偏頭,給了目魁一個眼神。
後者連忙感激涕零地拱手:「是!」
亂局終了,杵在一旁觀戰許久的青衣男子搖著把摺扇走了過來,目魁與朱彥見了,齊齊行禮道:「炳靈公。」
五百年過去了,黃天化這身風-流氣息有增無減,他細長的眼尾輕夾,朝哪吒笑得散漫:「說吧?該如何感謝為兄啊?」
為了活捉九嬰,哪吒特意請他來布雲御風,施以困囿之陣。
三界無人不知,當年商周大戰期間,玉虛宮三代弟子黃天化、楊戩與李哪吒乃拜把子的兄弟。
哪吒手握十萬天兵天將,南征北戰數百年,這還是他頭一回要向兄長求援,他就知道,依照這位黃公子的性子,定是要好好訛上自己一筆的。
哪吒略一挑眉,回應道:「沒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訴你。」
「嘖,敷衍。」
黃天化有所意料,狀似尤為失望地搖了搖頭,手中摺扇「啪——」地一聲合上,隨即只見那漫天濃雲逐漸消散開去。
今日恰逢立春,沒了黑雲壓境,雲蒸霞蔚間布滿流光四溢,滿眸皆是甲光向日金鱗開之景。
黃天化迎著和煦春風嗅了一把其間夾雜的芳菲氣息,俯瞰腳下的波瀾潮生、碧水青山之景,感嘆道:「不愧是西海之濱啊,果然大氣!」
哪吒與他並肩而站,視線漫無目的地在海岸上梭巡,倏忽間,不知是留意到了何物,那雙明亮銳利如鷹隼般的眸子緩緩凝滯。
「哎,你說天氣這般好,咱們下去踏青如何?」黃天化兀自提議。
這正兒八經受天庭任命的神仙,向來只有出任務時才能下凡,不似他同楊戩那般瀟灑,如今春-日來臨,滿山野味萌動,逮只山雞烤了吃,豈不美哉?
黃天化本還想說不如再一道兒去趟灌江口,探望探望那位即將成家的二郎真君,可一轉頭卻是見面前人直勾勾地盯著斜下方,仿若被施了定身術一般。
順著對方的視線望過去,只見沙棘叢生的海岸上,一隊西海龍宮的侍衛正簇擁著幾人往前走。
其中年邁的那位老者乃四海皆有的龜丞相,至於其餘幾位衣著素淨的男女,顯然,哪怕是廣交三界友的炳靈公也不認識。
注意到小弟是在盯著為的那名男子看,神情中毫無殺氣,莫名還讓人覺出一絲破天荒的柔情。
黃天化好生端詳了好幾個來回,眼神愈漸微妙。
他用胳膊肘戳了戳旁人,試探道:「你該不會是這五百年來寂寞太久,性取向開始不正常了吧?」
聽及此,哪吒慢悠悠回神,一雙眉眼漸次平靜。
還未來得及回嘴,只見對方已擺出一副堅貞不屈的模樣,頗有幾分驚詫地覷著他道:「楊戩你是沒戲了,你該不會喜歡上我吧?!」
哪吒:「……」
就差將「你是不是有病?」這幾個字甩在那人腦門上,哪吒看著他,漠然地眨了下眼睛,隨即轉身道:「我還有要事,先走了。」
要事?
黃天化盯著前者離去的背影,嘴角牽出一絲深明瞭然的弧度。
這小子每逢下凡的必去之地,他能不知道?
搖了搖頭,他又調轉視線去瞧海岸上那道素白色的人影,心下道:嘖,不得不說,這廝的儀態確實同那丫頭有幾分相似,可惜了,是個男人,還嫩里嫩氣的。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黃天化驀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旋即展開摺扇,邊走邊感慨。
「哎——,情這一字,果然沾不得啊!」
聲音隨風飄來,因著目魁先行押送九嬰回天庭,眼下只余朱彥作陪,聽及此,朱彥下意識去打量前方男人的神色——
五百年前元帥在凡間所經歷的往事,他不明全貌,但他知道,元帥一直在找一個姑娘的轉世,此刻,他們便又是要往幽冥地府去了。
就在這齣神的間隙,頭頂忽地掀起一陣裹挾著血-腥味的狂風,待朱彥反應過來時,只見一隻利齒叢生的猙獰大口距離自個兒不過數尺之遙。
「小心!」
話音甫落,一股強勁的力道襲上他的手臂,比他自身的反應還要快數倍,驀地就將其整個人甩向一側。
朱彥連忙運功站穩,這才看清方才朝自己撲過來的怪物正是九嬰的一顆頭顱。
而他的元帥來不及祭出混天綾做屏障,只徒手施法,結結實實地挨了對方全力一擊。
兩股強大的內力對沖在空中碎裂,蕩漾開輻及四方的波紋。
那廂目魁押送至半途,不承想,竟是讓這孽畜使了一招金蟬脫殼,斷頭逃脫,且將自個兒的妖力悉數灌注其中,大抵是想攻其不備,殊死一搏。
此舉將哪吒惹紅了眼,哪兒還管得了李靖的囑託。
他祭出火尖槍在掌心旋了幾圈,一條金色飛龍騰現空中,對準九嬰的頭顱就是一陣烈火狂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