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恩三世在蟄伏的這些年,也常常思考對軍隊的配置和建設,除了作為絕對主力,成本不菲的騎兵團,他更想建立一支「平民」化,也更為專業化,並且絕對忠於自己的步兵隊伍。
就像「他」講的故事裡某位將軍說的那樣,精兵貴選,要選良家子,不能油滑,要有所畏懼……
路德恩微微一楞,嘴角不自覺地泛起一絲笑意,不知不覺,又想起他了。
「……威蘭領出品的那批武器非常不錯,鋼口夠鋒利,韌性十足,改裝成長柄後,幾乎相當於斧槍。訓練上有一定難度,但是那些農民出身的兵都覺得,呃,很好用……」
要不是柄實在長了些,那些農夫出身的老實頭們,個個握著「武器」兩眼發光,蠢蠢欲動,簡直恨不得扛著這些鋒利的「斧槍」,回家鄉搶收莊稼去!
想起那些訓練老實肯吃苦,揮著武器就想收割的兵,馬修嘴角都抽抽。
也難怪他們,誰讓這些「武器」原本人家造出來就是當鐮刀使的啊!
那位神秘莫測的男爵,噢不,現在的子爵先生,實在是讓人看不透,明明原本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落魄貴族,踩了狗屎運繼承了威蘭領。
短短兩年不到,竟然成為了「神眷者」,不但能使出讓神殿一干老頭子們都驚掉牙的「神術」,還有著種種奇思妙想和層出不窮的神奇物事。
如果不是他命好地救了尊貴的陛下,哪怕他是神靈下凡,怕不也是讓貪婪的世俗之人撕碎了,吞食盡血肉。
馬修一邊絞盡腦汁向陛下匯報著,一邊悄悄想著。
畢竟,哪怕是神殿,嘴裡說著最虔誠的話,如果真的見到了神明在面前,又有似乎無窮無盡的珍奇異寶和力量可以觸手而及……教士和神官們也未必不會生出貪婪的褻瀆之心。
「把營移出王都。」
路德恩三世低頭看向厚木桌上鋪著的陳舊羊皮地圖,頎長而白皙得甚至有些慘白的手指,輕輕划過地圖上王都的深沉色塊,緩緩向西南方移動,直到在一處稍顯偏僻的角落停下。
「……諾伊郡?」
「這個冬天會很冷,塞爾丁人絕不會安分。」
馬修猶疑地抬起頭,看著國王陛下平靜的神色,恍然大悟,趕緊低頭應和:
「不錯,諾伊郡是王國的西南門戶,這些年的防守力量卻是相當不足。讓營去那裡,不但可以補充守衛軍,也能以戰帶練,好好讓他們見見血。周圍,呃,幾個郡這兩年豐產,養兵也不難……」
更何況,式武器的產地和主人不就在諾伊郡的近旁?
威蘭堡離著諾伊郡,不過是快馬跑上大半天的距離而已。
不過這種話,還是放在肚子裡,不要明說了。
「宣召營軍官,商議儘快移駐營的事。」
路德恩按捺著心頭野火燎原般的焦躁,吩咐下去。
他已經快三個月沒有見到托恩了。
如果不是頭上重重的王冠,無時無刻不在告誡他背負的重任,他甚至覺得,這樣煎熬的分離,還不如當初神智全無,跟在托恩身邊的日子來得快活而輕鬆。
他想把營移營到諾伊郡,並不是心血來潮或者說感情戰勝了理智,而是基於最佳的戰略考慮。
塞爾丁人最近發瘋了。
雖說這些野蠻人從來都是瘋狂的,但他們的行為處事,總的來說還是能夠以野獸生存的邏輯來推論的。
四處遊牧,把糧種撒在寒原上勉強能生長的地方,看天收成,弱肉強食。
實在沒東西填肚子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就按著部族聚攏起來,薩滿祭祀向著黑暗女神,獲得神明的「指引」之後,頭人們聚攏在王帳下,男人們扛著武器騎著馬,歡呼雀躍地沖向南方,燒殺擄掠。
贏了一本萬利,餵飽自己不說,還能搶來許多糧食、衣物和女人、奴隸。
輸了也不要緊,老弱病殘死上一批,剩下的青壯和能生育的女人就能捱過嚴冬,一窩一窩地生下部族的希望。
然而最近邊塞的情報里,塞爾丁人的異動太過明顯——即便自從他們那個血腥之王阿雷托繼任之後就時不時發瘋,但也從來沒有如此血腥和瘋狂過。
邊塞的探子們甚至不用太深入寒原,就能輕易發現阿雷托瘋狂命令的結果,寒原上出現了三個巨大的「血圈」——阿雷托讓人屠了近萬個奴隸,其中甚至包括那些不聽話的小部族,以及沒用的老殘族人,用他們的血染紅了原本滿是枯黃牧草的草原廢墟。
據說,那曾是黑暗女神留宿過的「神跡」之地。
三個血圈最早的一個還在草原最北端的極寒戈壁,最後一個卻離聖恩王國非常接近,近到邊塞的駐兵甚至都能聞到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腥臭血腥。
路德恩已經將手頭除了調壓王都舊勢力最低線的兵員外,能抽調的近半軍團都發向北塞,甚至連衛騎團也讓凱法騎士長帶去,釘在北塞,以免塞爾丁人侵襲。
托恩所在的格萊郡在王國的西南邊陲,物產不豐,以往窮得連那些分封貴族們都紛紛做起「無本買賣」,即便現在在托恩的努力下,糧食豐收,又有了種種「特產」,但是對比起王國的各大繁華名城,那地方還是個破衣爛衫的鄉土旮旯。
照道理說,沒什麼可搶的格萊郡絕不會是塞爾丁人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