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梔目光稍抬,想到什麼,她語氣更低落了,越說聲越小,「到時候你人都在國外了,我還怎麼請你吃飯。」
「是不是不捨得我啊?」尾音輕慢地揚了揚,他被她酸澀的語氣逗笑,「我又不是不回來,只要你說句想見我,我當晚就買票飛過去找你。」
不是這個問題。小姑娘抿了抿唇,沒吭聲。
她現在的思緒很亂。夏梔不知道等會兒回家了,她父母要跟她談些什麼,如果他們態度堅決,一定要她分手,她該怎麼選擇,她有信心能說服自己的父母嗎?
這點,宋嶼心裡也很清楚。什麼異國戀在他看來都不是問題,他可以無數次跨越公里數的阻礙,但在她的家人面前呢?他知道家人對夏梔的重要性,也知道她的性格是多麼不拖泥帶水,一旦夏梔決定放棄和他在一起,他要怎麼辦?
他能怎麼辦?
宋嶼從不擔心夏梔的父母,他害怕的是夏梔做出選擇。
他經歷過一次。
周廷淵以夏梔父母為籌碼對他要挾,宋清研當時對他說的話至今歷歷在目。
被周廷淵盯緊也罷,但和夏梔分開這件事,他真的不想再經歷了。
宋嶼知道他現在應該相信夏梔,但他此刻真的沒辦法平復心緒,只是想到會失去她,他的心臟像是被細密的針刺穿,連呼吸都疼。
氣氛再次陷入沉寂,與剛才勉強裝出的輕鬆相比,簡直快到跌到了冰點。兩人各自懷揣心事,卻都不知道該如何和對方說起。
就在夏梔猶豫地將手指搭在車門把手上時,她聽見宋嶼低低的聲音在車內響起,略帶自嘲地失落,「今晚以後,你會不會就放棄我了?」
「嗯?你說什麼?」夏梔愣了愣,側過視線去看他。
地庫燈暗,虛晃的光影投在擋風玻璃,明明暗暗間,襯得他下頜輪廓流暢。
「沒什麼。」他唇揚了揚,下意識移開視線,「我去幫你拿東西。」
撒謊。夏梔倏地拉住了他的手腕,她杏眸微亮,有些固執地在問,「你剛才說了,什麼?」
沉默半晌。
他問,「那你打算和你父母談什麼?」
「我。」夏梔斂過視線,手指勾住袖口縮了回來,「我現在也不知道。」
她的回答讓宋嶼呼吸不暢,煩躁感頓時涌了出來。其實宋嶼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期待她做出什麼回答,他只是在想,如果他和周廷淵沒有任何關係就好了。
大概他的人生就不會這麼痛苦,宋婉清也不會死得那麼痛苦。
「和其他人談戀愛,對你來說是不是更輕鬆?」他看向她,「至少不用面對父母的質疑,對吧。」
夏梔頓住,「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他收回視線,抬起手覆蓋在眼眶,嘆口氣,「隨便問問,你可以不用在意,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她怎麼可能不用在意。
「宋嶼,你根本對我沒有信心,對嗎?」談戀愛到現在,夏梔一直以為宋嶼是對他們感情更堅定的那個人。
就像很久前,他們剛談戀愛的時候,夏梔問過他,三個月以後他們會不會分手。
他當時很堅定,說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分開的事,那現在呢?
夏梔心臟猛地縮緊,像是壓了塊巨石般沉悶,她緊咬唇角倔強地挺直了背脊,抬起的視線徑直看向宋嶼,像是要從他的神色里看出答案。
「那你呢,你對你自己的選擇有信心麼?」他反唇相譏,「為什麼要這麼看著我,我才是馬上要被你拋棄的那個,不是麼。」
他漆黑的眸底捎帶了冷淡,讓夏梔完全說不出話。
也是,最初沒信心的人就是她,如今也是她的父母反對。夏梔別開視線,她控制不住自己指尖的微微顫抖,就像控制不住現在心臟的抽疼一樣。眼眶酸澀,她不想在這裡和宋嶼無謂地吵架,夏梔伸手猛地扣住車門,想下車。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動作,手腕卻被宋嶼拉了回來。
「你做什麼?放開我。」她掙扎了兩下,可越掙扎,他的手指握得越緊,分不清是吵架的難過作祟,還是他此時的力度讓她疼得忍受不住,夏梔嗓音顫抖,帶了很濃的哭腔,「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我想下車。」
「宋嶼!」她哽咽著看他。
男生唇線抿得很緊,眼眶紅了一圈,卻怎麼樣都不肯鬆手,「先別走,好不好?」
倏地,她被他抱在了懷裡,夏梔沒再掙扎。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抱了許久,像是本能地在靠近,只要有擁抱就可以平復爭吵。
夏梔抽噎的動作放緩了些,兩隻手還死死地抓著他外套的邊緣。她聽見宋嶼埋在她頸側的聲音,他嘆了口氣,低啞得不像話。
「我不該和你那樣說話,我錯了。」
他自嘲地斂過視線,「看見你哭的時候,我覺得我自己真該死。」
「我們不吵架,好不好。」
說完,他拉開些距離,伸手去擦夏梔臉頰殘留的淚水,「對不起,我態度不好。」
指腹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肌膚,他看她的目光格外仔細認真,像是要將她臉頰的每一寸都刻在腦海里,「或者你咬我幾下,解解氣。」
夏梔說不出現在心裡是什麼感覺,但莫名其妙的,好像就沒剛剛那麼生氣了。情緒像是潮水似的,來得快去得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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