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風塵僕僕,身上全是寒氣,跟著手臂一道支過來。殷臻手揣在袖子裡,盯了他兩秒。
慢慢挪開一步,讓出了能叫一個人過去的路。
塞外狂風如鬼嚎,屋內溫暖如春。
殷臻垂著眼睫,屏住呼吸給他沾藥粉。寬袖挽上去半截,手腕白得晃眼。他抿著唇,動作小心,且嚴肅。
柔軟得不像話。
宗行雍目不轉睛盯著人看,心裡一萬隻螞蟻在爬。
很早以前攝政王就發現了,殷臻這人有個很認真的毛病。
他要做什麼事就會盡力做到最後,譬如說打定主意討他歡心,把素溪教的法子學了個十成十;又譬如答應別人的事一定會做到,再不情願也坐這兒給他包紮,且要做就做好,絕不敷衍;打賭打輸了真同意他在背上畫畫,根本不會撒撒嬌矇混過關;畫了那麼大的牡丹還被欺騙洗不掉就生氣三天,踹他幾腳……
攝政王嘴角沒忍住往上揚,下一秒「嘶」抽了口氣。
殷臻在他傷口處用力壓了一下,警惕道:「你笑得那麼……」他硬生生把「淫-盪」二字吞回去,用冰涼的鑷子狠敲了把宗行雍手背,冷著臉呵斥:「別笑了。」
宗行雍笑容越發擴大,傲然:「本王還不能笑了?」
殷臻冷冷看他。
攝政王:「……」
攝政王閉嘴,反手拽住那把細長的鑷子,殷臻一時不察被往他的方向拉,往前一傾,「太子,你突然對本王這麼好……」
殷臻耳垂一涼,面無表情跟他對上視線。
宗行雍:「準備做什麼?」
殷臻用鑷子頂開他的手,把人抵得遠離自己,毫無波動:「沒有。」
宗行雍懶洋洋:「本王想起一件事。」
「太子說本王有個兒子。」
殷臻眼皮一下未抬:「是。」
「太子也有個兒子。」
殷臻眉尾抽動了一下。
他把紗布纏了個結,心平氣和地直視宗行雍:「那是孤的。」
綠眼睛。
他改主意了。
既然宗行雍在意的不是那個孩子,告訴他薛照離已死只剩個孩子的辦法就行不通。
東宮太大了,死氣沉沉,需要一個小孩。
「本王沒說不是你的。」宗行雍問,「他叫什麼?」
月光探進來,滿室清輝。
漫長的寂靜。
「無憂。」
殷臻看了他一會兒,才道:「孤叫他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