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终于到家了,见到了母亲,也见到二哥,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夏天的那一切仿佛还在眼前,一转眼就到了冬天,他看着门前厚厚的积雪,感慨万千。这时的校园也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了,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他觉得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不时的又是微笑又是摇头。
晚上,他和二哥抵足而眠,赵海说起来去学校找他的事来,说到他隔壁的那个老师时,他二哥笑了起来,对赵海说:“那个老师呀,是董庆,呵呵!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以前还是咱大哥的同学呢!”
“哦!真的吗?他怎么没有和我提起来呀?”赵海非常惊讶地说。
“呵呵!他可能是不好意思吧!你知道因为什么吗?咱大哥考上大学时,我才上初二,那时他们就是同学了。后来我参加高考时,他才和我同年考上一个师范学校,也是今年毕业才分配到这个学校教书……”二哥慢声细语的说。
“啊?他怎么回事呀?”赵海更加吃惊了。
“咋回事?考一年,考不上,就接着复习,最后一直到考上为止……”
“那初二到高三,这多少年了?在高三就复习五六年呀!那不是成了范进中举了吗?”赵海惊讶的说。
“嘿!他这还不算最长的,据说还有复习八年的呢!人家都说是八年抗战……呵呵!”
“厉害!高中那种摧残人性的生活,怎么能受得了?”赵海喃喃自语地说。
“那和一辈子在农村种地比起来,也不算啥呀!他虽然复习了几年,现在一旦考上大学就跳出农门了,以后就是国家干部,商品粮,一辈子都不用愁了,旱涝保收!”二哥不以为然的说。
“要是我才不忍受不了呢!这些人也算是值得佩服了!精神可嘉,毅力非凡!呵呵!对了,你们学校怎么样?还行吧?”赵海接着问二哥道。
“还差不多吧,虽然和城里的一中二中比起来还差的远,不过比咱们乡里的中学强多了!每个月工资三百多块,虽然也拖欠,但是一般不会过三个月。要是咱们乡里这些学校,工资一拖欠就是半年一年!经常工资的时候,就是一张白条,家里弄一堆白条,却没有钱,有的老师饭都没有的吃了!要不是咱们这里的老师大部分老家都有地,还能种点粮食,早就闹事了!”
“怎么会拖欠呢?按说教师的工资是财政上的专款呀?”赵海奇怪的问。
“咱们这里,天高皇帝远的,谁管呀?领导就是土皇帝!财政上的钱怎么着?他们还不是一句话就挪用了,乡政府盖办公楼,盖家属楼!其实,还不是一个新官来了,想捞一把,就弄个项目,在承包的时候,那些包工头还不都得送礼弄回扣?这样那些当管的不就起来了吗?”
“哦!这样呀!”
“他们才不管老百姓死活呢!这些人,自己赶快搂饱了,调走了,或者活动一下高升了,他们没有钱怎么给县里的领导送礼?怎么高升呢?人家说的那个话真对:要是县级以下的干部,挨个杀,可能有个别冤枉的,不过那都是老实头,窝囊废!要是隔一个杀一个,准没有一个冤枉的!就是这么黑暗!”
“真厉害!难道就到这种地步了吗?”
“那当然了,你想呀,人家入党为了啥?当官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升官财吗?出点就是歪的,结果会好?”
“有道理,我在学校也差点……”赵海想起来自己在学校的一些争斗,不觉有些汗津津的,难道自己也是那样的一个人吗?如果自己就这样野心勃勃地走下去,不是和那些乡政府的领导一样吗?
喝百姓的血,吃百姓的肉,鱼肉乡里,搜刮地皮,那父老乡亲,那包公,那清正廉明,杀头!他心里一惊,这是一条不归路呀!幸亏自己手段不够高明,心也还不够黑,是个失败者,他这时反而有些庆幸起来,不禁暗道:世上的事,真是难以说的清楚。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后来他们谈论到了大哥身上,赵海的二哥告诉他说:“最近咱爸可能又要愁了,咱大哥单位里要集资建房子,需要交钱了,咱爸正在想办法筹钱呢!”
“是呀,咱大哥的房子确实紧张,要是他能搬到套房子里面,嘿!将来我们再去就有地方住了,能分个什么样的房子呀?”赵海听了竟然非常快活起来,兴奋地问。
“可能是两室一厅的那种,据说也就六七十平方的样子,反正比他现在的强。单身宿舍确实紧张,尤其是结婚以后!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混到一套房子呢?”二哥叹了口气说。
“面包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不用愁!你考虑结婚的事了吗?二哥?”赵海觉得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似的,兴冲冲地说。
“结婚?没有呢,现在才上班,一般都是上班一年以后再说,而且你二嫂也说了,没有房子不考虑结婚……唉!”二哥又叹了口气。
“房子有那么重要吗?物质其实是次要的,感情才是……”赵海想起来爱情就觉得那么崇高伟大,仿佛谈到房子都是会玷污自己心中那种美好感觉似的,他想起来胡静来,唉!他觉得胡静肯定不会对自己谈论房子的,这时他心里又充满了甜蜜。
“你将来就知道了,你现在没有上班,什么都不懂!……”二哥粗声粗气地说。
“反正,哪个女孩子敢对我谈论什么狗屁房子,我马上就和她翻脸!”赵海不屑一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