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谢老师会怎么说?”老六突然说道。
谢老师是教大学语文的,每次上课,他除了随便讲一些课本东西之外,就是信马由缰的胡言乱语。他年轻的时候刚好赶上文革,据说也是红卫兵里面的一员小将,当年激情似火、精力充沛,却不知怎的现在变成了娘娘腔,赵海经常怀疑他年轻的时候应该不是这样的。后来恢复高考后谢老师考上了一个大学的中文系,几经辗转,现在流落到这个学校教书。他经常沉浸于当年激情燃烧的岁月里,在讲台上用虔诚的目光望着远方自言自语,有时一些事情一不小心触动了他的神经,就会引出来一通慷慨激扬地演说,最近因为诗人顾城的疯狂行为又触动了他,他总是动不动就演说起来,有时甚至会当着同学们的面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这天谢老师饱含热情的声音在教室中回荡:
“……从顾城的杀妻,英子的惨死,北岛的冷静,舒婷的朦胧……等等文学现象,反映了当代文艺的穷途末路,声嘶力竭充满了每一个诗人作家的心里,我行我素写在每个人的脸上!信仰的缺失,理想的破灭,渺茫的前途,让每一个人都感到在浓雾中迷失了方向。王朔的调侃让人感到偶像的坍塌、权威的可笑;贾平凹的废都又让人觉得道德的沦丧、价值观的颠覆;而王小波则占山为王,收拾了一群散兵游勇当喽啰……当今文坛就像是天下大乱,群雄蜂起,诸侯争霸一样……
所有的这一切,无不反映了这个时代一个浓郁的特色,那就是在世纪末情绪笼罩下的悲观绝望!一切的秩序都已经给打破了,新的秩序却还没有建立起来。神坛被推倒,神话已破灭,狂热已冷静,大家突然感到像一群被抛弃的傻子一样无所适从、自暴自弃!所有的一切面纱已经揭开,温情脉脉的面具之下,不过是血淋淋的凶残!人们怀着朝拜的心情瞻仰的神像不过是一块石头或者木偶!上帝许诺给你的天堂原来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最后到手的依然是无边无尽的穷困和黑暗!寒冷的北风呼啸呀!何时才会有春天?
我们是迷茫的一代,在这样的漫漫长途中亦步亦趋、蹒跚前行,在孤独寂寞中耗尽我们如火的青春!每个人都在呼唤温暖的阳光和醉人的春风!每个人都在渴望美好的生活和完美的爱情!可是灿烂的阳光被乌云遮蔽,纯洁的爱情被金钱和权势玷污!支撑我们内心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闪耀在我们眼中的火焰悄然熄灭!我们因为不再思考而荒芜了自己的精神家园!
所以,有人选择了名利,变的庸俗;有人选择了逃避,变得颓废;有人选择了堕落,变的无耻!有人选择了放纵,变的荒淫!
各种学说也沉渣泛起,悄然粉墨登场。占山为王者,要立一杆大旗,树立一个新的土偶木梗,为自己的叛逆打气!悲观厌世者,拥戴释迦牟尼的徒子徒孙叔本华,把一切都看成空,以便嘲笑一切!为非作歹者,拉出来萨特的存在主义,为自己的卑鄙无耻找出来理论的依据,好心安理得!禽兽不如者,拉出来佛罗依德的陈词滥调,为自己的淫荡放纵找到借口!
在这所有人的心里,看不到美好,看不到良善!那里只有颓废、虚伪、阴险、奸诈、和玩世不恭!
在纯净的蓝天里,依然有白云飘过;在繁星满天的夜空里,依然有月亮放射着光华;在河边的小草上,依然有露珠滑落;在娇艳的花朵里,依然有蝴蝶在翩翩起舞。你们!是青春,是阳光,是朝露!美好的人生刚刚开始!青春亮丽的容颜,纯洁透亮的心!哦!我多么渴望你们这群洁白的羔羊,不要受到环境的污染,保持着你们的纯真,一直到地老天荒,一直到永远!”
“……”
赵海听够了这些莫名其妙东拉西扯的话,也感到索然无味。他觉得这位谢老师要是经常讲讲一些和爱情什么的还不错,可是他动不动就着急上火,用他那尖细的有些女性化的声音胡言乱语起来,如同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妇,让人觉得可怜。有时还把手放到肢体的某个部位,摆个姿势,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赵海用朦胧的睡眼看看四围,老七勾着头在打瞌睡,老大已经鼾声如雷了,老五在低头看一本武侠小说,看的眉飞色舞,老二也昏昏欲睡,好像老六还木然呆坐,偶尔打个哈欠。
下课后,他们回到宿舍,老大伸着懒腰问老六:“那娘娘腔又讲什么了?”
“还不是那老一套,啊!寒冷的北风呼号呀!何时才会有春天?靠!现在天热死了,还寒冷的北风,真是神经病!”
老六愤愤不平地接着说:“我最讨厌那娘娘腔上课,你们真幸福,一上课就睡!我怎么也睡不着,只好忍受着折磨!唉!我看到那娘娘腔把手放到下巴上就想吐,天哪!真受不了了,现在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娘娘腔呢?”
“现在阴盛阳衰,你没有看体育比赛,只要是女排、女足、女子击剑什么的,中国队的都不错,可是一到男人那……嘿!……就阳痿了呢!”老大眨巴着小眼睛说。
“哈哈!老大你真逗,我看刚才老六说话的样子也快成娘娘腔了,看来老谢的课真是不能听哦!呵呵!”老七笑着说。
“老六,你也阳痿了吗?”老大故做惊讶的问老六,老六气坏了,大声叫道:“我靠,我阳痿?你没有老婆,你要是有老婆的话,我马上给你当场试试看……”
“你就当着大家的面手淫一把算了吧……哈哈……”老大笑着去脱老六的裤子,几个人笑成一团,老二在旁边听的又是皱眉又是摇头,一会儿就站起来出去了。
“看看你们俩口无遮拦,污言秽语,把老二羞走了吧!”老七悄悄的拉老大和老六。
“不会吧,难道他还是个雏儿……?”老大说道。
“嘿嘿,要是有个美女脱光躺在这儿,恐怕他早扑上去了!哼!装什么装!”老六撇着嘴说。
“好了,不说了!今天晚上干嘛呢?干脆咱们去教室看电视吧,最近放的《北京人在纽约》,李强他们的足球队天天在那里看。”老大说。
“那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姜文扮演的那个王启明吗?还有个阿春——不过那个阿春倒是蛮漂亮的!——那几个假洋鬼子也是,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到人家美国丢人现眼去,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前几天的‘开封有个……包青天……当里个当……’,喀嚓!把贪官全部杀完,多过瘾!……哈哈!”
老六白了他一眼,说了一大堆,赵海现老六近来好像比以前能说了,可是他总觉得老六说的话听起来很别扭,所以朝他看了一眼,赵海现他嘴里叼着烟卷,正在那里像模像样地抽烟。老七在旁边一听,赶快说:“这个片子不错,我喜欢!走,老大,咱们去看吧!老六,一起去吧,反正也没有事!”
他们拉着老六出门了,赵海坐在床上继续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