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萧惟呢?
谢无猗手中的第三颗棋子夹在指间,迟迟没有落下。她从成慨口中逼问出了昨夜他们遭遇的刺杀的情景,对方招招致命,萧惟好几次都是运气好才得死里逃生。有一回刺客的刀直砍到他胸口,要不是萧婺从后方出手,萧惟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但问题来了,萧惟刚刚回宫,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至少他表面上不涉朝局不陷党争,谁会把他看作威胁呢?
谢无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觉萧惟已经倚在门边看她许久了。
他见她举棋不定,便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从棋盒里随手摸出第四枚棋子放到右上角,正色道:“太子妃由东宫侍卫保护,没有圣命或等同于圣命的诏令是不能随意走动的。”
谢无猗的手一下子握紧。
毫无道理地,她想到了太子妃端给钟愈的那杯茶。
萧惟故意不看谢无猗手上的力道,坐在她对面,淡淡补充了一句,“长姐有一枚父皇御赐的令牌,可以直接调动两百禁军,你看到的都是她的人。”
“这是对我们的警告。”
他用的词是“我们”,见谢无猗侧过头不解其意,萧惟便继续道:“平麟苑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
见他神情凛然,不像是在开玩笑,谢无猗顿觉脊背凉。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萧豫背靠国公府,萧婺有卢氏和钟家的支持,甚至连萧筠都能直接调动禁军,这些皇子公主恐怕根本没有表面上这么和气。
萧惟说祝朗行是先找的萧豫后找的萧筠,那么自称忙于国事的萧豫,是否就是在拖延时间呢?
萧筠调兵来援,志在必得的是否就是平麟苑的指挥权呢?
作为萧婺的王妃,钟愈小产,真的只是意外吗?
平麟苑一行,不仅仅是她和褚余风的角力。
谢无猗逃避着走到屏风后面,不想让萧惟看见自己的表情。
嫁妆箱子里有密盒,其中藏着范可庾的口供,便是花飞渡都打不开。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有人放任刺杀,有人封锁消息,有人浑水摸鱼,有人顺水推舟。现在连萧惟也被卷进来,谢无猗手里这份口供真的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吗?
两年来,她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
不过谢无猗不知道的是,萧筠虽能调动禁军,但平麟苑的防卫一直是由皇帝直接掌管,萧筠此次带兵进山放在平时一定是违旨僭越的。此外,就算萧豫能放太子妃进入平麟苑也得有皇帝的肯。所有异常汇于一处,当萧惟见到死士的那枚令信时,便明了其中深意。
就连他的父皇都不想让谢无猗继续查案了。
任由平麟苑生混乱就是他的警告。
但萧惟不能告诉谢无猗,他不能掐灭她最后的希望。
萧惟的目光穿过屏风落在谢无猗瘦削的虚影上。他素来张扬,就连屏风上绣着的也是炽烈如火的朱雀。金丝勾勒出若即若离的曲线,哪怕明知前方艰难险阻九死一生,那道脊梁也依旧笔直。
一朵烟花在萧惟脑海中绽开,他的心却意外地定下来。
越多人阻拦就越说明有问题,他们二人被军粮押运案捆缚在一起,抑或是那交集生在更久之前。既然同在这条路上,她执意寻真相,他有什么理由不陪她?
“我一直相信这世上凡事都有迹可循,有孔可窥。”
萧惟望向屏风,对着谢无猗落寞的背影缓慢地抬起手,可隔着一层轻纱,他无论如何也触不到她。
他看着指尖萦绕的一片荒芜,用十分郑重的口吻说道:“所以小猗,有我在,你不必停下。可好?”
屏风后的影子怔了怔,半晌低低地“嗯”了一声。
真乖。
萧惟摸着胸口的伤处释然一笑,“既然这样,我这里有样东西你要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