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对而立,房间里除了烛花的噼啪响,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
良久,萧惟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小猗,天色晚了,要不……我们休息吧?”
谢无猗呼吸一滞,僵硬地点点头,任由萧惟拉着她的胳膊,扶她躺在床上。
龙凤花烛要燃到天明,萧惟放下帷帐,将二人困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间。他坐在谢无猗身旁,一只手撑在她里侧的肩膀边,定定地望着她。
不知为什么,萧惟有些怕。
怕花弥的遗物没能给她惊喜,反而带来隔阂。
满室静默,帐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谢无猗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也就是这里昏暗,萧惟才没有察觉。十指在被子下扣住,已近乎痉挛,她视死如归地闭上双目。
不就是圆个房吗?
豁出去了!
萧惟强自压抑的呼吸越来越近,谢无猗的心跳亦如擂鼓。
再怎么闯刀山下火海,从未经历过的洞房花烛夜她还是有点紧张的。
恰在此时,房门被叩响了。
“达达你找死吗?”
萧惟气急,猛地拉开帷帐,谢无猗骤然放松了身体。她盯着帐外火光摇曳的龙凤花烛看了一会,额角落下豆大的汗珠。
门外的封达气得直跳脚,“成慨你不是男人!你就是知道殿下会生气才让我替你背黑锅的!”
“进来吧。”
二人整理好衣襟坐在床边,萧惟才沉声吩咐。
“殿下……早上好啊……”自知坏了主子们的好事,封达乖顺地贴着墙根跪下,死盯着自己的肚脐回话,“那个,殿下……宫里传信……淑妃娘娘突急病。”
萧惟双手倏地握紧,谢无猗也是一惊。几个时辰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问了几句病症,封达也说不清楚,只说淑妃又抽搐起来,口中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萧惟听了只觉不好,他转过头,想安抚谢无猗一番,毕竟新婚之夜丢下王妃进宫多少有点不近人情。
没想到谢无猗却先开了口:“我和殿下一起吧。”
“好。”
萧惟感激她的体谅,也没有心情再耍贫嘴,“我先进宫,你稍后坐马车跟去就好。”
“不必,我可以骑马。”
说话间,谢无猗已从架子上抓起一件外袍,她拿带拢住头,紧跟在萧惟身后出了门。
按之前的观察,卢皇后出身世家,是三皇子齐王萧婺之母、当朝权相卢云谏之妹,为人最重礼节,谢无猗可不想这时候被挑毛病,连累萧惟和淑妃。
再说,婚事已经办妥,眼下这个关头,越少有人关注她越好。
萧惟和谢无猗一前一后策马狂奔,火进了宫。内侍早已等在门外,把两人引到淑妃的寝殿增成殿。
彼时高阳公主萧筠也在,萧惟只匆匆拱了拱手,便拎起一名御医。可御医支支吾吾,说暂时诊断不出病因,只能先施针缓解症状。
一听这话,谢无猗当即皱了眉,病因都找不出来就施针,这种人也能当御医?她站在萧惟身后,见淑妃浑身抽搐,面红气短,手在空中不断抓着什么,旁边的侍女按都按不住。
谢无猗又看向守在淑妃身边年纪稍长的侍女,她衣着朴素,腕上戴着一只金镶玉镯子,应该就是萧惟说的他的乳母叶娘了。谢无猗总觉得殿中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刚要上前询问,就听侍从高声通报:
“皇后驾到!“
袖口微动,谢无猗被萧惟拉着跪下。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卢皇后来到殿
中,腰间素雅的荷花玉佩琮琤作响。她看了一眼病的淑妃,环视殿里跪着的人,目光最后定格在谢无猗身上。
“淑妃白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卢皇后表面上是责问御医,但话里的意思不就是指萧惟新娶的王妃不祥,给淑妃带来了灾祸吗?
谢无猗动了动手指,却被萧惟轻轻握住。
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但两个人经历的事颇多,萧惟早已清楚谢无猗的这些小动作。当她无意识动手指的时候,就说明她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萧惟回禀道:“母后,儿臣回宫之前母妃就病了,今天可能是过于劳累,请您不要降罪于御医。”
卢皇后一怔,见萧惟三言两语就撇清了谢无猗,她也不好多说,只笑道:“燕王说得是,好歹有你在淑妃身边时常陪伴,她也能舒心些。”
这话说得刺耳,谁不知道萧惟是在外面待了两年才回宫的?谢无猗忍不住悄悄看了萧惟一眼,没想到他在宫里的日子过得这么累,难怪他喜欢住在决鼻村。
养猪可比伺候人舒服多了。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想到这,谢无猗的心情竟有些复杂。
“御医诊断不出来,淑妃的病也不能一直耽搁。”卢皇后悠然笑道,“依本宫看,不如去请司巫出关。毕竟他通晓巫术,乐善好施,曾修缮昭堇台让百姓有处祭拜,又挨家挨户教泽阳百姓打井取水,本宫着实是欣赏他。”
谢无猗一听就要直起身回话,萧惟忙拉住她,皱眉示意她不要多嘴。但谢无猗看淑妃病情紧急,何况卢皇后点明巫堇,显然就是在针对自己。
敌我未明,若真请出司巫,她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来不及多想,谢无猗开口便道:
“母后,儿臣不才,请求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