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人。”谢无猗冷眼看着范可庾,沉声打断他的抽泣。
范可庾浑身一凛,忙平复好心绪,艰难地回忆起两年前的情景。
“当时战事吃紧,军粮筹备得急,直到我们出前一日,兵部才把运送路线图交给乔大人。”
按照范可庾的讲述,谢无猗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起了路线。同时为防出现意外,她每写一页,就让范可庾在上面签字画押。
“我们一路走官道,到了麓州峨冕山附近,忽然就遇上了连续几天几夜的暴雨,其间河流暴涨又引了泥石流……”范可庾的声音愈沙哑,“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雨,乔大人不得已才决定改道……”
“您还存着当时的图吗?”
范可庾摇头,默默接过笔补全了他们从兵部拿到的路线图,又画出实际行走的路线。谢无猗接过图纸,瞬间皱起眉头。
且不说兵部的图合不合理,合州在大俞南部,从帝都泽阳到邛川前线无论如何都不会经过合州。可乔椿偏偏选择从南部绕行,再从合州进入邛川前线,难怪会被朝中的官员抓住不放。
他们不知乔椿绕路,只知道耽误这么长时间,岂非视运粮为儿戏?
谢无猗注视着地图思索道:“我爹改道便罢了,他为什么不向朝廷说明情况呢?”
“乔姑娘!”范可庾几乎要哭出来了,“你觉得乔大人是那样不谨慎的人吗?”
确实不是。
在谢无猗的印象里,乔椿未必政绩突出,但一定兢兢业业。户部里赋税钱谷这些事,别人做一遍,他恨不得做三遍,头熬掉了大半,生怕弄错一个数字。
这样谨慎小心的人,如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犯死罪?
范可庾凝视谢无猗的眼睛,嘴唇抖个不停,“他与几个心腹商量过后,向邛川、合州、泽阳送出了三封急信:邛川一封告知太子和主将我们被暴雨耽搁了,请他们先从最近最富庶的合州筹粮;合州一封提前说明筹粮的需求,请刺史帮忙调集,最多维持三五日就够了;泽阳一封向圣上秉明——”
“不可能!”正在记录的谢无猗脱口而出。
自决定查明此案开始,谢无猗从邛川前线一路回溯,找遍了西境所有州县,没有人有过征粮的举动。合州她也去过,就算是合州刺史的动作再隐蔽也不该一点消息都没有。
“听着很像编的对吧?”范可庾苦笑道,“可事实就是这样,乔大人派出了他最信任的脚程最快的三个人去送信,谁能想到竟没有一个人把信送到……”
谢无猗将范可庾说的话在脑中迅过了一遍。且不说泽阳,邛川和合州两个送信使牵涉前线粮草,无疑更加重要。泽阳和邛川一定没收到信,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合州。
想到这,谢无猗收好范可庾刚画过押的那页口供,蹙眉问道:“合州是谁去的?”
“乔大人怕说不动合州刺史,特地派了口才最好——”
范可庾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谢无猗刚要上前,忽觉身后头顶气流有变。还不待看清生了什么,她脚下先已动了起来。
谢无猗旋身转开披风,以最快的度护在范可庾身前。
与此同时,她左手一挥,银色的微光径直劈向异样的气流。
“蹲下,别说话!”
手中的火折子被扑灭,黑暗中,谢无猗凭借敏锐的听觉,迅锁定暗器的方向,指缝间微光闪动。
行走江湖多年,谢无猗用得最顺手的防身武器便是飞针。可射了几针后,她却并没有得到目标被击中的回应。
相反,向她这边袭来的气流却是丝毫未停。
谢无猗以披风为屏障伺机躲闪,可对面那人似乎十分熟悉她的路数,早已在暗室中织出庞大的针网,教她避无可避。
右臂带着伤,谢无猗不好施展招式,又不敢离范可庾太远,顿时有些力不从心。
这不应该啊!
论暗袭,谢无猗就算不是当世无敌,也该是个中翘楚,怎么会一下都打不中?
许是疼痛更能让人集中精神,谢无猗恍然想到了一个被她忽略的地方。
——排风口。
她顿时清醒,掌下一抖,一把迷烟顺着微光扫去。
针网终于停了下来,谢无猗身上已然酸麻不堪,所幸对方未再有其他动作。脚边寻不到火折子,谢无猗靠着墙壁缓了口气,立即去叫范可庾。
“伯父,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室寂静。
“范大人?”
谢无猗的心口被一下子攫住,不祥的预感迅在肺腑间升腾。
她摸到范可庾的身体,掌心颤抖着从他胸前滑到肩膀,最终,谢无猗在他的
喉咙处摸到了一枚银针。
范可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