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宛乔想要叫住他,可话还没说出口,张起灵便不见了人影。
从醒过来到现在,崔宛乔总觉得张起灵心神不宁,虽然他依旧面无表情,但崔宛乔就是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吴邪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崔教授,对不起,这事儿都怪我,如果我和胖子不盯着你的墓,你也不会被那个变态伤成这样,你说的对,盗墓的,真没一个好人。”
经历过这件事,崔宛乔看开了:“没有你们,那家伙也会找上我,你不用自责。”
吴邪抓了抓头发,有些局促,“崔教授,你对小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崔宛乔敏锐地道:“审我?”
“不是,当然不是、”吴邪忙不迭地解释,“实话说吧,我和胖子都看得出来,小哥是没有你不行的,他这几天发了疯似得要下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失控的样子。”
“是吗,他那么喜欢我吗?”崔宛乔欣喜地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显然在男女问题上,吴邪也是个新手,他想劝点什么,可半天找不到重点。
“那就说你想说的。”崔宛乔道。
吴邪缓缓开口道:“我第一次见到小哥时,他就像是个上了发条的机器,能打能抗,还能说鬼语,特别厉害,我们当时谁都不认得他,就觉得他神通广大。后来一问,小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找什么,他的眼睛里永远都没有神采。”
“因为失魂症吗?”崔宛乔道,在墓里的时候,张起灵便告诉过崔宛乔张家起灵人的失魂症。
“好像是什么遗传病,治不了。”吴邪说,“我们在一起相处好长时间了,每次他发病以后,就不认得我们,但好就好在,我们有照片,还有摄像,他知道我们是他的朋友,我们总在一起替他寻找记忆。”
“小哥遇到我们之前经历了很多事,他没告诉我们他到底是谁,但我觉得他身上的秘密应该跟墓有关。”吴邪说。
崔宛乔发现,原来吴邪完全不知道张起灵长寿的秘密,更不清楚他的来历。
“自从和你在一起,小哥整个人都变了,他说他找回了记忆,不用再下墓了,虽然我不知道那些记忆对他究竟有多重要。”吴邪顿了顿,“你也看到了,他的眼睛里多了很多情绪,我也说不清楚,崔教授,反正,他是因为遇到了你,才有了变化,我和胖子都很高兴他这样的变化。”
崔宛乔有些开心。
“你知道小哥进去之前,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吴邪道,“他说,如果你死了,他希望我把你们葬到一起。”
刹那间,崔宛乔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想你肯定听懂了。”吴邪叹了一口气,“你在里面整整十天,我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任何人在那样的环境下都很难撑过十天,当时,我和胖子都以为你肯定不行了,幸好,你没事。”
后面的话,崔宛乔有点没办法集中精力去听了,吴邪的声音仿佛被一道玻璃墙隔离在了外面,崔宛乔几乎难以压制住情绪,鼻子一阵又一阵的发酸。
“小哥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得让你知道。”吴邪神神秘秘地说,“你现在身体里至少有他一半的血。”语气间,倒是有点羡慕的意思,“你被送过来的时候,血库告急,张起灵和你的血型恰好匹配,他不断要求医生讲自己的血给你……”
等吴邪走后,张起灵才从门外进来,坐在他这几天一直坐着的,离崔宛乔最近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吴邪说,是你输了血给我?”崔宛乔拉着张起灵地手。
张起灵点点头。
“你输了很多血给我,对吗?”崔宛乔想要抬起胳膊,试图去触碰这个寡言的少年,尽管他已经不能算是少年,但在崔宛乔眼里,张起灵就是个喜欢把所有事闷在心里的男孩儿而已,“医生说,你像是不要命了一样,不停地要求他们抽你的血。”她的手只抬起来一点儿,就被张起灵握住了。
“因为不够。”张起灵淡淡地道,他目光里,像是有什么亮晶晶地东西在闪烁。
崔宛乔深表歉意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张起灵把头靠在床边,枕在自己的手背上,他的手心,压着崔宛乔的手。
崔宛乔看不到张起灵的表情,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他蓬松乌黑的头发:“我想起来一些事要告诉你,刚才吴邪他们一直在,我不方便说。”她捏了捏张起灵的手,试图让对方抬头,“陈文光被粽子杀掉之后,那粽子给了我一样东西。”她尝试使用张起灵习惯的语言拉进彼此距离。
“那个东西像是药丸之类的,我不太确定。”崔宛乔补充道,“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是耳边有个声音,叫我把它吃下去。我想,反正我就要死了,再吃点奇怪的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就真的把它给吃了。”
张起灵没有什么反应,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崔宛乔继续说:“我以为我会死,可居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你说,那个药丸是不是有治疗的作用?”
张起灵紧了紧握住她的手,还是没有回应。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被陈文光伤得很严重,他用他的武器几乎将我整个人都毁容了,我的身体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崔宛乔语气轻快,“可是,现在一点儿事都没有,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是跟那颗药丸有关吗?”
崔宛乔用手指刮蹭他的脸,摸到了一丝温热水迹,“老张?”她不肯定地道,“你在哭?”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张起灵缓缓地抬起头,把脸对着床,迟迟不肯面对崔宛乔的注视。
即便如此,崔宛乔也看到他的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滴在早已沁湿的床单一角。
“如果你想哭的话,不要压抑自己的情绪,可以哭出来。”崔宛乔抚摸着张起灵的头发,她想起身拥抱他,却被手上的留置针牵扯住了。
张起灵立刻做出反应,护住了那只被针管扎了好几天的手:“你躺下别动。”他在流泪,表情却是木然的,就好像只是泪腺出了问题,往外淌水一样。
崔宛乔从来没见过张起灵这个样子,有种说不出的悲凉:“你这个样子,搞得我也想哭了。”
张起灵举着袖子猛擦了一把眼睛:“我知道。”他突然说,“我知道,你在下面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