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最后一点苍凉日照消落,终于暝色四合,皎月清辉穿过薄云投落于庭中,银光垂挂在一个个立起的箭靶上。
“辛苦贺大人,拾到了本宫的扳指,竟然亲自送来。”清凌凌的声音自远而及。
贺镜龄循声看去,便见晏长珺款款走出。
在自己府中,她拾掇简单得多。虽未有初见那日的满头珠翠、金玉照眼的逼人气势,但堪堪一支金簪束发,仍见威慑。
不过她面带笑容,笑得像只慵懒的花豹:“有失远迎。”
贺镜龄忙道:“此乃微臣分内之事。”
晏长珺提裙施施然从石阶上走下,走到贺镜龄身边,微微错身仰头,盯着她的眼睛,道:“贺大人的分内之事,怎么件件桩桩都与本宫有关?”
语气上扬,轻音娓然。
贺镜龄哽了哽,“臣是锦衣卫,殿下又是天家人,分内之事自是为了殿下。”
“哦,这样啊。”晏长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贺大人还真是一片忠心。”
但她说得不对。
锦衣卫仅为皇帝所设立,是皇帝的亲卫队,而不是她的。
但晏长珺并未点破。
“说起来,那玉扳指如今在何处?”
贺镜龄双手捧出锦盒,恭敬地奉至晏长珺面前,道:“便在此处。”
晏长珺却不看那锦盒,只饶有兴味地打量贺镜龄:“贺大人是在哪里拾到的?”
“贡院,我最后离开时。”
晏长珺却还不依不饶:“这玉扳指当真无缺?”
“……”这贺镜龄可就不敢保证
了。
她眉心微蹙,嗫嚅两句却没说出话来。
“没事,哪怕是有缺亦无妨,”晏长珺朱唇扬笑,伸手拿过那锦盒,“不过光看倒看不出什么,得用用才行。”
贺镜龄听得喉头一紧——用一用,看来这些箭靶都是为了此刻。
扳指,除了装饰之用,还可辅助射箭。
原书中晏长珺会一些骑射,贺镜龄并不奇怪,她只是好奇为何晏长珺现在要黑灯瞎火地把箭靶摆出来。
但是她很快懂了。
晏长珺转过身来,她的身后倏然次第亮起盈盈的壁灯,辉光斜映在如雪花颜上,光泽明丽,丹唇逐笑:
“本宫倒是一直对箭术好奇,贺大人不若教教本宫?”
贺镜龄:?
第一反应自然是晏长珺又在忽悠她。
况且现下已经不早了,贺镜龄还是决定开口拒绝:“眼下时候不早,虽然点了灯,恐怕也……”
但是晏长珺没给她说完的机会。
她玩味眯眸,似是有些怅惘和委屈一般,打断道:“贺大人肯教那礼部的谢大人,却不肯教本宫。莫非是嫌弃本宫,还是更偏袒谢大人?”
这话听得贺镜龄眉梢猛地一跳。
姐,我真的不是来和你抢男人的!
“哪里的事,”贺镜龄脸不红心不跳地找补,“臣只是担心三脚猫功夫入不了殿下的眼睛罢了。既然殿下有令,臣自然遵从。”
晏长珺终于笑了,不过她又吩咐绿绮:“去让贺大人换衣服吧。”
贺镜龄闻言又是一怔。
她低头,自己今日着一袭玄色锦衣卫官服,鸾带腰牌,一应俱全,哪里不入晏长珺的眼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晏长珺解惑道:“既然要射箭,本宫还希望虔敬些,贺大人去换身骑装吧。本宫府库中,不缺。”
贺镜龄疑惑但是不敢吭声,只能应下跟着绿绮去了。
射个箭还要仪式感,到了她口中还成了“虔敬”……
这女人还真是奇怪。
腹诽归腹诽,换骑装的时候贺镜龄还是没有半点含糊,她取下帽子,解下腰带、腰牌,将换下来的衣服又放在另一边。
一切都被安排好了,贺镜龄出去的时候,晏长珺已经拿起了长弓,正随意地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