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龙河九曲十八湾,在淮北大地蜿蜒流淌,河岸边的村寨已成废墟,到处都是过火坍塌的屋舍。
大多数村民已背井离乡逃跑,就剩最后几个风中残烛的老人,不愿意这把年纪客死异乡,在残破的村子里游荡,眼神麻木,从废墟里翻找还能用得上的物什。
河滩上芦苇已然枯黄,这时候浓雾才刚刚散去,一团团雾气在河面上翻滚着,一阵风吹过,芦花在晨雾中飞扬,仿佛初雪降临。
十数宣威军斥候河堤前停下马来,这里是一处浅水滩,十数斥候准备从这里涉水渡过回龙河,绕到左岸侦察敌情。
一人翻身下马,从马鞍摘下皮囊走下河滩,拔开一丛芦苇去盛清澈的河水。
除了淙淙的流水声以及那条逃过无数次劫杀的黄狗的低吠,四下里静寂得可怕。
斥侯拽着盛满水的皮囊爬上河堤,猛然意识到不对劲,扭头朝芦苇丛看去。
入冬之后候鸟都已南飞,但河滩边的芦苇丛应该是家雀儿的栖息地,怎么可能走近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情况,河对岸藏有伏兵!”斥侯跟同伴说道。
雾气还没有彻底散去,河水之上的雾气散得更慢一些,只隐隐绰绰的看到对岸是一片杂木树,河滩上同样长满芦苇,当中有双方骑兵斥候踩出来的一条涉水道。
十数斥候当即拉拽缰绳,驱马往涉水小道走去,走到回龙河中央,河水也没有触及马腹,这时候对岸的情形更为清晰起来,却见杂林里影影绰绰,皆是衔枚战骑!
回龙河左岸不仅仅有伏兵,竟然还是数量多得惊人的骑兵!
斥候头领背脊生寒,仿佛被火燎着尾巴的猫,头皮都要炸开来。
就在昨日,他们还确信焦陂附近的敌军仅有十数日从太和渡颍水南下的仲长卿所部。
仲长卿作为降将岳海楼的部将,所领一万五千人马,麾下仅编有不到一千名骑兵,驻扎在回龙河下游的田家湾附近,距离这里有二十里。
这么多骑兵是从哪里来的?
十数斥候待要驱前看得更清楚一些,但他们的行踪早被对岸的人马现。
在回龙河左岸树林、旷野深处,借着浓雾掩护静默整个清晨的骑兵,这时候仿佛湖水被一枚石子打破平静,细细碎碎的响动起来,很快两翼各有百余骑驰出,冲下河滩地,直接涉水往右岸挺进。
两支骑兵队伍拉长开来,仿佛两条黑色的巨蟒,从河滩芦苇地穿过,钻入回龙河中。
“走!”
斥侯头领惊骇大叫,拽住缰绳,驱使胯下的战马,直接在缓缓流动的河水中转过身来,趟水往来处驰去。
战马似乎也感知到有被包围的危险,嘶鸣起来,扬蹄带动起一片片涌动的水花。
摩黎忽背脊直的端坐马鞍之上,像看猎物似的盯着往对岸打马狂奔的十数南朝斥候,蹙着眉头,不满的说道:“没有能将楚山军从内线诱出来,那颜氏的刀锋竟然要拿宣威军这种杂散人马相试,实在是有些浪费!”
焦陂镇位于望山津通往汝阴、东西向的驿道之上。回龙河于焦陂镇北汇入汾泉河,而于汝阴县境内汇入颍水。
回龙河口至颍水二三十里,地势低陷,河水经常回冲(回龙河也因此而得名),形成大片沼泽、淤塘,这也使得焦陂镇以北通道堵塞。
十一月之后,仲长卿率部进入焦陂镇与颍水之间大造营寨,并计划在颍水之上搭设浮桥,与于颍水左岸围困汝阴城的东路平燕军及燕蓟降附军诸部打通联络,并拦截寿春水军的战船溯颍水进入汝阴、焦陂以北的地区。
为避免赤扈骑兵进入颍水右岸,切断淮川与焦陂、鹿城、柴集之间的联络,同时也是趁赤扈人在颍水右岸仅有一万五千余战斗力不算多强的降附兵马,刘献与傅潜决定主动出击,于二十日从淮川调派援军,集结焦陂、鹿城、柴集三寨驻军,总计两万兵马于焦陂以东列阵,意图将仲长卿所部赶下颍水。
他们甚至预想着,只要能成功重创仲长卿部,将极大改变颍水下游紧迫的战局。
薄雾还在天地间翻滚,太阳单薄得就像苍白的剪纸,从雾气中显现出来,没有一丝热度。
焦陂以东地势平坦开阔,极适宜大越禁军依阵图而战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