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一凡当然记得那次,是他一时放心不下找吕不韦搬救兵,吕不韦答应派人去看看,没想到派的还是这么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他现在还在吕不韦门下办事吗?”
“当时吕不韦广招门客礼贤下士的时候他和吕不韦堪称忘年之交,可是这些年好像没听说过有他这样的人出入吕府,不过当时鹤唳对他很感兴趣,他也莫名的很关注鹤唳,鹤唳走的时候他还来找我问她情况,我……啊!”杭朝义忽然眼睛一亮,“是他!”
肖一凡也亮了:“怎么说?叔,怎么回事?”
“他来找我的时候……好像是要给什么的……那手里拿着,可是听说她远游了,他就走了。”杭朝义悔不当初,他眼前全是青山手轻握着什么东西离开的样子,他脑子里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信标!就算不是!那也已经是最后的希望!
纵然谁都不希望对方先找到,但却又实在想知道这一重要的物件到底还在不在这世间,可是也知道如果找到了那必然是痛苦的撕逼。两人的心情现在几乎是一水儿的矛盾。
“找他。”肖一凡平静得极快,“找墨门,找他!”
“好……”杭朝义点头,“只是他们这些人,很难找。”
“他们不是刺客吗,刺客就肯定能联络上,实在不行找吕不韦!我给了他那么大一个礼包,他连一个门客的信息都不愿意给么?”
找吕不韦要刺客?他会觉得你想刺杀谁?
全大秦都知道朝政被吕相把持,秦王要刺客,会想刺杀谁?答案大概只有这一个,连现在的嫪毐都配不上。
肖一凡这样显然只是说说,他还是叫了两个亲信进来,让他们去追寻墨门的踪迹,有一个算一个,必须找到青山。
杭朝义被这样自然的绕过,表现相当平静,他只是凝视着肖一凡兴奋的红的脸,眼神越来越晦暗。
一凡,你是真的不打算回去吗?
那又为何,你要这么兴奋呢?
你不想行冠礼,也是不想真正背负上这个责任吧……
可是,你明明知道,如果逃过了这个责任,秦国就不再有未来了,而这样回去的你,能期待看到什么呢?
杭朝义心里一百个问题,但是一个都问不出口。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因为他知道无论问哪个,怎么问,都会被肖一凡不软不硬的顶回来,甚至应对的完美无缺,让他无话可说。
但是他心底里却已经给肖一凡编了一套正确答案,这个答案,让他忍不住想做出一个决定。
夜深,赵高的小屋外。两人对站,一高一矮,分明是杭朝义和他的心腹定喜。
“定喜,吕府那儿安排得如何?”
“自上次自己人揭了两个死士出来后,颇受吕相府内的器重,连吕相也对他们的忠义大加赞赏,现在已经掌握了吕府内大部分消息,大人有何要问的,不是太久远,小的应该都能去要来。”
想到仅仅是为了博取吕不韦的信任,就要这样子牺牲两个人,而这个计策还是自己定下的,杭朝义就不由得想叹息。
他怀念以前自己伏案读书的时光,怀念以前被暖阳覆盖的课桌,和同事时不时拿来的精巧零食。他的父母普通工人出身,他这般努力读书不乏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在众多亲戚中扬眉吐气,可是在父母眼里,他们在外面引以为荣的,却永远是儿子纯善的性格和好心肠。每当别人附和的时候,他的心底既有羞涩也有尴尬,但更多的,还是欣喜。
他知道这个社会会草菅人命,他不知道这么快自己就成了草菅人命的那个人。
那个因为心肠好让父母骄傲了快三十年的杭朝义,回不去了。
“通知他们,从吕府的门客记录中找到墨门的人的信息,尤其是那个青山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引到咸阳来。”
“大人以为,什么样的理由比较合适?”定喜低头问,“吕相很少使唤门客,一般大小事都交下人去做,这墨门若全要招来,必须是件不一般的事方成。”
杭朝义知道这一点,他思索了半晌,冷声道:“就说,事关社稷,不可懈怠。”
社稷?定喜有些惊疑的抬头看了看,又很快的低头:“是!”
“记住,要快。而且,避过陛下的耳目。”
“是。”
看着定喜离去的背影,杭朝义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幸而为了让肖一凡未来的路走得更顺畅点,他一直没有停止过私下里派心腹打入吕不韦宫中的行动,可吕不韦府内规矩森严,水泼不进,是肖一凡御下之术的好榜样。就在他都要绝望之际,这一切终于在这些年有了进展,牺牲了几个假扮成奸细的死士,吕不韦终于将几个杭朝义的心腹,纳入了麾下,并且,用人不疑。
他忽然有种预感,或许吕不韦这一生中最让肖一凡和他揪心的事情,大概就剩这对吕不韦来说最无足轻重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