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到将军府的当晚,鹤唳就起了高烧。
她的伤口实在太骇人,就算有李远佞的家人听说她就是之前李远佞折腾云兮楼所为的人的时候,心里觉得有些诡异,在看到那要命的伤口的时候也疑虑全无了。
她的右肩从后到前被抓了三条伤口,都皮开肉绽,其中一条深可见骨,就在她那单薄的小身子上,一眼看上去差不多上半身都跟废了一样。
在古代这样的伤基本上与将死无异,以至于李远佞的大伯李承训听闻自己的侄子的遭遇,又目睹他“救命恩人”的惨状时,还红了眼眶,连连吩咐趁她清醒可有什么遗愿,定当尽力完成。
他与自己弟弟感情甚笃,好不容易侄子来一趟,几乎是比自己儿子还宠,却不想还能遭遇这样的事情,要不是这个鹤唳出手,现在恐怕他就要愁怎么和自己弟弟解释独子之死了。
听说有交代遗言那么好的机会,鹤唳已经握在手里的消炎药又放下了,她当场展开脑内剧本,憋红了脸奄奄一息道:“我,我要……带回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李承训的儿子,李远佞的堂哥李远忧在后头追问。
鹤唳艰难的点头,只觉得自己呼出去的气都带着炎症:“老,老爷命我,保护小姐……我无能,把她丢了……我要带她回去,否则,否则……老爷的,咳咳,恩情……”
“你小姐是谁,哪家的,怎么丢了?”李远忧一拍凳子,他比李远佞大不了多少,当场炸了,“莫不是又是那云兮楼干的!看我不拆了他们!”
“不是……不是……”鹤唳连忙摇头,“是,是在西都,走散的……”
“什么,西都?那你来东都做什么?”
“小姐她,看,马球……看上了一个,公子……”
床边的人表情都有些囧。
“她,一夜,不见了……留书说,要,跟那公子……我,我追,追过来,咳咳,寻不见,小姐。”
看他们表情,脑中已经有一个渣男和纯情小姐的十万字话本成型了。
鹤唳眼里憋笑憋出了泪花:“我,我要找那公子……问,问他,要回,我家小姐。”
“你知道那公子是谁?”李远忧忽然道,他有些警惕,回头对自己娘亲小声道,“看马球看上的公子,莫不是就是冲着堂弟吧?”
李夫人刚才因莫名的八卦而有些激动的脸嗖的冷了下来,瞪着自己的儿子:“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李远忧一琢磨,也有些尴尬,若是真冲着李远佞,人家早就开门见山了,何必躺在这儿拼了性命絮絮叨叨那么久。
鹤唳也不管他们在干嘛,有问她就答了:“我,我只听小姐提过,那个公子,叫严青镕。”
场面一时寂静,李远忧有点目瞪口呆,
她还茫然不知的难过道:“小姐,看马球的时候,我,进不去……我也不知那个公子,长得如何,西都的马球队,也走了,来这,小姐,也走了,那定是跟着来了……只是,我一来,就被……被拐进了楼……”
她泫然欲泣,仿佛临死前交代遗言:“神都,那么多人……小姐,与我,都无亲无故,我如何寻到小姐……还有,严青镕……我后来,去过马球场,打听过,他们说,让我进宫找……我,我……那公子不是打马球的么,为何,为何要我去宫里找……我……嘤嘤嘤……”
说到无限委屈处,泪水自然哗哗来,她烧得通红的脸更狼狈了,哽咽和疼痛一起来令她阵阵抽搐,形容真是无比凄惨:“我,我也不敢,直接打听小姐,怕,怕坏了她名声,小姐,小姐还小,她,她怎么能,跟那个公子,嘤嘤嘤……”
“你别急,你别急,平静下来,平静下来。”李夫人连忙上前给她擦眼泪,心疼的哄着这个“忠心耿耿淳朴可怜的女护卫”,回头瞪自己儿子,“女孩子哭成这样,也不知道逗逗!难怪你娶不上媳妇!”
“啊?”李远忧傻掉了,他方才满脑子都是听到严青镕这个名字的炸雷声,正可怜这猎户家的小娘子&平民小姐的护卫竟然遇到真的跟天那么大的难题,要进宫问皇帝的男宠妃要姑娘,这乐子实在太大,结果正出神呢就被年轻往膝盖扎了一箭,只能一脸懵逼,“我?”
“快,一旁蹲着,你不是最会学猫儿叫了吗?”李夫人凑到儿子耳边,“别让她再哭下去了,若是厥过去的话,性命危矣。”
“她是堂弟的恩人,让堂弟来啊,堂弟不是最会驴叫吗!”
“我会的是马叫!不是驴叫!咳咳咳咳!”刚喝了药到门口的李远佞怒喝,牵扯到了内伤,惊天大咳嗽,“她说什么?她要找严青镕?”
“你别乱来!”李远忧警惕道,“这儿可不是西都!”
“我知道。”李远佞嘟囔,他有些焦灼,望着鹤唳“你为何要找严青镕,你家小姐是谁?”
“我家小姐叫左颜,她父亲叫左寅,家里做木头生意,从南方来。”鹤唳说着,又把左寅给她看过的照片里的左颜的相貌形容了一下,很是真切。
她当然不能直接说殷羡羡,现在她连羡羡在宫中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万一她一说,这儿就有人知道,来一句“哦那不是的吗”,然后直接把她往羡羡那儿一怼,这等于是把她往燕舞和小满的老巢里扔,那可真是拼上性命自杀,这绝对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