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人群管理委员会手里头有不少秘密的仓库。前几年有一个储存岩化病毒的仓库生了泄露,一时间人人自危,连水都不敢喝了,管委会名声也随之一落千丈,时时刻刻有崩溃的危险。
之后66续续投入不少钱,把所有仓库都加固和重新修缮了一番,管委会还了通告,开了布会,总算把舆论里的不满和恐惧压了下来。这次要存放陈氏仪的是三号仓,位于城郊,坐车起码得两个小时。
高穹也要去培训,培训地点是另一处城郊,坐车起码也得俩小时。
这下真成异地恋了。章晓苦中作乐地想。
他心里转过许多个想法,但始终没能按下再用一次陈氏仪的念头。
高穹和应长河在危机办那头正跟秦双双说明自己的身份。秦双双会有什么反应,章晓不知道。他又坐了下来,心里头有种没着没落的茫然。
他曾经厌恶自己特殊人类的身份,想着在这里做足两年可以调到别的地方,哪怕在国博里看门扫地都好。
但生的事情太多又太急,他已经完全被卷入了其中。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在边缘处黏连活动,他一旦和陈氏仪一起移动,则完全成为了陈氏仪的保护者。
这个决定是有些仓促的。管委会始终没有见到确切的警铃协会已经复苏的证据,内部各个派别争斗频频,所有的反应和决定都算不上及时。但有一点,每个人都达成了共识:陈氏仪是绝对不可以被警铃协会拿过去的。随着付沧海的死,陈宜当时的事情再次被提起来,他们终于确信陈宜也是被警铃协会杀的,这已经足够证明文管委不安全了。
但陈氏仪这东西,不好用,用不好。太棘手了,甚至有人开始埋怨当年为什么要批准陈正和折腾这么一个玩意儿。现在要转移陈氏仪,除了把管理员也一起弄过去,他们也并不知道应该怎么保管才好。
章晓不能细想,一想觉得非常混乱,日子糟糟的,没有一个明朗的开口。
他把通知放好,因为有了应长河的预告,他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心情平定下来。
值班室里的电话此时响了,是来找袁悦的。
袁悦正趴在档案室的桌上,睡得很沉。
秦夜时带着椅子进来,轻手轻脚地和他分踞一张电脑桌,也照样趴着,心事重重地看他的睡脸。
他知道袁悦有很重很重的心事,但袁悦不肯说,他也不好意思问。之前那段不长不短的冷战让他难受极了。不说不说吧……秦夜时心想,等他愿意说了我再听。
袁悦睡觉的时候也像是不舒心,眉头皱着。秦夜时不敢碰他,双臂叠在一起,下巴搭在手臂上,有些紧张、又有些雀跃地看着他。
愿意跟自己说话,那是原谅自己了。
他心里挺高兴的。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袁悦为什么不理睬自己,但不理睬等于生气,肯定是自己做了些让袁悦不爽的事情。秦夜时回忆来回忆去,大概也是那天直接在椅子上那啥了,袁悦是为这个生气。
正琢磨着,外头隐隐传来电话铃声。值班室那部电话响得特别凄厉,应长河说没钱换,反正他不值班,坚决不肯买个新的。
袁悦也被铃声吵醒了,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到秦夜时盯着自己,脸上还有半个没褪去的笑。
他看着秦夜时,看得这个年轻的哨兵脸上没了笑意,一张脸红起来,讷讷地直起身:“我看看,我什么都没做。”
袁悦又闭上了眼睛。
这人不是一般的傻。他想到了秦夜时精神世界里那片干净漂亮的白,还有因为自己而新生的阴霾。他很过意不去,甚至有些负罪感,加上醒得迷迷糊糊,伸手往秦夜时脑袋上摸。
秦夜时不敢动,任由他摸来摸去。他质有些硬,自己摸起来觉得不舒服,于是十分紧张地看着袁悦,怕他也觉得不舒服。
袁悦闭上眼睛,小声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秦夜时连忙点点头。
和严谨进了危机办几次,袁悦和严谨一起把宁秋湖的事情全说了。在下定决心之前,他连续很多天都失眠,睡是睡得着的,但他不停喝咖啡,用冷水洗澡,咬自己的手指,让自己别睡。一进入睡梦中,他会想起以前和宁秋湖在一起时的事情。似乎是因为被别人的精神体侵入过并且消除了部分记忆,那些过去很久的东西也纷纷沉渣泛起一样浮上来了。
袁悦不让自己想,不让自己沉浸进去。他怕自己会舍不得。
决心下好了,其实也没那么难。秦双双认真听了两人的话,脸色凝重。袁悦和严谨送来的消息太重要了,她立刻察看宁秋湖的人口资料,现他最后的一条记录是被新希望开除。资料已经有几年没更新过了,秦双双问宁秋湖的监护人去了哪儿,袁悦回忆了片刻,想起监护人是宁秋湖的母亲,但她已经去世了。
按照规定,监护人和哨兵、向导的信息是每年都要更新的。但是显然,由于资料没有及时录入,宁秋湖这几年间等于完全脱离了人群,没有留下任何的监护信息。
这样的情况不少见,但没人特别在意,确实有这样的规定,可只要不检查,漏洞一直存在着。虽然哨兵和向导的监护人制度是基本制度,可正因为太基础了,反而容易出问题。
秦夜时紧张地坐着,很有种正襟危坐的意味。袁悦闭眼睛之后,他又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了。
章晓来找袁悦让他听电话。电话是本馆的马师傅打来的,让袁悦过去,跟他再说一说谭越过来看笔记的事情。谭越那边的人已经办好了手续,下周要过来了。
章晓听了袁悦的话,心里一个咯噔:“也是下周?”
下周他不在,高穹不在,袁悦也不在,家里秦夜时和周沙。但按照上次佛头布会的安排,秦夜时也有可能会再一次被抓到活动现场担任保卫工作。
他和袁悦对警铃协会的事情知道得多一些,两个人都疑神疑鬼的,总觉得谭越那些人过来是不怀好意。
“她带了几个人?”章晓说,“里面会不会有警铃协会的人?”
袁悦抓抓脑袋:“我不知道。”
俩人心情都莫名其妙地沉重起来,皱眉又叹气,秦夜时靠在档案室门口盯着两人,也是满腹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