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什么红龙珠。”袁悦似是真的很紧张,“那是尸古。”
秦夜时也随着他一起紧张:“什么是尸古?”
“尸古是随着死人一起下葬的玉,也是所谓的血玉。天长日久,尸体的血色沁入泥土,又沁入玉里头,所以才能形成这种特别鲜艳的红色。”袁悦飞快道,“红龙珠是尸古的别称,是宋朝时伪造古玉的人用的暗话,早没人提起了。如果不是我看过相关的资料,我也不知道红龙珠后面还有这个意思。红龙珠听起来吉利,实际上尸古是邪玉,我怀疑马世明被那个高人骗了。……但也不对,马世明是玉之人,他会不知道尸古?不可能。算被红龙珠这种噱头骗了,只要把尸古拿在手里,那种臭气是掩不住的。”
“所以有尸古会怎样?”秦夜时连忙打断他,问道。
“屋里有鬼。”袁悦言简意赅。
秦夜时没想到袁悦这么大个人了,而且还读过那么多书,脑袋里有那么多古里古怪的东西——他居然怕鬼。
“世上是没有鬼的。”秦夜时认真说,“所谓的鬼大多数都是怪力乱神,是人自己搞出来的。血玉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你不知道吗?人死了之后血液停止了流动,还怎么沁入土里玉里?”
“不管,我怕鬼。”袁悦说,“你过来我这屋子陪我睡吧。”
以防万一,秦夜时在拖行李进入袁悦房间之前一口气吞了三四颗糖丸。
但他想多了。袁悦让他睡在床上,自己则和衣坐在在了沙上。
“我再看会儿书。”袁悦说。
秦夜时之前一直忙着国博的自检工作,累得日夜颠倒,他非常困了,既然袁悦让出大床,他自然滚了上去。从他这个位置能看到袁悦一双脚搭在桌上,脚踝瘦削,骨头顶起皮肤,圆圆的一个凸起。秦夜时觉得袁悦的脚白得很好看,他想夸一夸,但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转了个弯儿,被他热着脸硬生生又咽了下去。
“你看什么书?”他问。
“尸古的资料。”袁悦盯着手上的平板,头都没抬,“你看你看,这里说了,‘屋储尸古,夜有游魂往来,人犬俱惊,不得安宁’。”
他紧了紧披着的褥子,低声说:“其实有尸古记载的不止这一本,我这里存了不少。但是提到红龙珠的确实只有宋朝那本《庭中异物琐记》(*)。那个什么高人肯定也看过这本书,可那奇怪了,这本书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我知道凭着国博的员工证倒是可以借,但也不能外借,只能在馆内借阅。听说现在可以直接用电子仪器看扫描件了,可扫描件虽然方便吧,但是没有纸书那种感觉,阅读的感觉,你懂吧?难道那人也去过北京,去过国图的古代文献资料库?”
没听到回答,袁悦抬头一看,现秦夜时着趴在床上问自己问题的那个姿势,已经闭目睡着了。
袁悦是夜猫子,他没想到秦夜时比自己年轻,居然还扛不过自己,顿时对他十分失望。
但旅途劳顿,十二点过后不久,袁悦的倦意也上来了,扑通一下躺在沙上,立刻落入睡眠之中。
马世明的山庄虽然安静,但灯火明亮,防盗监控设备十分完善。
因为今天有贵客留宿,因而深夜里也有保卫人员牵着狗在庄园内部巡逻,手电筒的光线四处晃动。
在黑沉沉的寂静之中,突然传来水滴落地的声音。
袁悦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的睡眠向来很浅,一点儿响动都能让他醒来。但那水声似乎有点儿远,只有一声,袁悦睁着眼睛,在窗外模糊的光线里辨认着自己身在何处。
下一刻,他猛地坐了起来。
“秦夜时!”他低声喊道。
“在。”
秦夜时也同一时间从床上爬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那头狼獾已经从他身上腾空而起,无声落在地上,在一团饱满漂亮的雾气里显出毛乎乎的形体来。
“是什么……?”秦夜时小声地问。
袁悦摇摇头:“不知道。”
毛丝鼠从他掌心钻出,甫一接触空气便浑身炸开了毛。
一股强大但异常诡怪的精神体力量笼罩在马世明的山庄里。它体积庞大,恶意满满,竟直接把秦夜时和袁悦同时从睡梦中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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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绣:顾绣又称“露香园顾绣”,中国传统刺绣工艺之一。它是以名画为蓝本的”画绣”,以技法精湛、形式典、艺术性极高而著称于世,收录在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中。(百度)
*许竟:字百安,明朝诗人,因作品无文采无灵气,传世极少。许竟屡试不第,三十岁时愤而焚烧家中所有藏书,**江湖,又因为有大量“许百安力大无穷”“袖藏灵蛇”等特殊记载,后世不少研究者认为许竟极有可能是一位无心向学、只想闯荡江湖的哨兵或向导。
*《庭中异物琐记》:宋朝文人马文明编撰,收录江淮当地民间传说,多为民间白话短篇,是宋朝白话文学代表作之一。该书内容为一位落第文人所著笔记,其庭院中夜夜出现异物,化为精怪,假托人言,嘲古讽今。红龙珠记载出自本书《柳二哥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