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喜蘭聞言忙跳下自行車往知蘭堂方向看,於翔潛也一隻腳點地騎著車調頭回來。
「怎麼了?」
溫喜蘭搖搖頭:「不知道。」
只見知蘭堂門口站了個年輕男人,細高個,花襯衫喇叭褲,打扮的很時髦。他手裡正卷著什麼東西,還不斷的朝知蘭堂點頭哈腰的說著什麼。
「我去看看。」溫喜蘭說罷就往知蘭堂跑。
來到門口才發現,知蘭堂的店門被從裡面關上了。剛才卷畫的男人正蹲地上撿鋼筆,他直起身看見溫喜蘭,尷尬的笑了笑。
這人五官長得非常立體,健康偏黑的膚色,頭髮稍長而且燙過,整個人很洋氣,有幾分費翔那種野性魅力。特別是深邃的雙眼,看在人身上有點觸電的感覺,酥酥麻麻的。
「這是怎麼了?」溫喜蘭指指關著的門問。
「哦,」男人笑得有些勉強,撓了撓後腦勺道:「是我剛才太唐突,惹溫老爺子生氣了。」
聽他這樣說,溫喜蘭的目光不由得落在男人手裡的畫上。雖然他這身打扮花里胡哨,可溫喜蘭知道,父親不可能因為人家的穿衣打扮發那麼大的火。
「你是來裱畫的?」溫喜蘭朝他手中的畫努努嘴。
男人怔了一下,而後好奇的壓低聲音問:「你,你也是來裱畫的?」
溫喜蘭啞然。
「那你要不等會兒再進去?」男人湊近了,小心翼翼的往知蘭堂裡面指:「剛才我把老闆惹發火了,你這會兒進去,估計他不會給你好臉色,老頭脾氣大的很。你們姑娘家,臉皮薄,我別連累了你。」
離得近了,溫喜蘭從他身上聞到一股香水味,糖果一樣甜。這個年代,尋常老百姓誰會噴香水?更何況還是個大男人?
溫喜蘭狐疑的瞪他一眼,心想正經男人誰臉貼著臉的跟姑娘說話?她愈發對男人手裡的畫好奇,他究竟畫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惹父親發那麼大的火?
溫喜蘭轉動眼珠,一下把對方手裡的畫給搶了過來,男人「哎」了一聲,忙上前阻攔喜蘭打開畫的手。
「你最好不要看!」
但是已經晚了,溫喜蘭剛把畫展開一半,急忙又合上,還一臉心虛的往四周打量,生怕被第三個人看見。
這是一幅女性人體畫,說的通俗一點,畫的是個光屁股女人。
「都說了,你不要看。」男人彆扭的把臉轉向一邊,有些惱怒。
溫喜蘭收了一下神,然後再次把畫輕輕展開,只露出三分之一的畫面。
畫是採用的傳統工筆手法,紙本設色,淡彩暈染。線條勾勒很見筆力,渲染的功夫要比線條更勝一籌。
畫中的女人是側著身子的,一頭濃密的黑色捲髮把側臉遮住,僅露出充滿誘惑的下巴,修長的脖頸處垂出一串紅珊瑚耳墜,肩膀圓潤而不厚重,胸前的關鍵部位被漂亮的手臂遮住…
皮膚表現的非常潤且淡雅,雖說是西式的人體造型,但卻充滿傳統中國畫的含蓄內斂。
這無疑是畫中上品。
溫喜蘭再次看向男人時,目光不禁柔和了下來。
「看得什麼?」
於翔潛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傳來,一隻大手把整幅畫都抽了過去。
「哎——,」溫喜蘭忙回頭去搶畫,卻見於翔潛的臉先是一沉,隨即眉毛又揚了起來,划過不易覺察的驚喜。
「你畫的?」於翔潛輕輕把畫捲起來一部分,僅把女人肩膀以上的畫幅露出來。
花襯衫男人有些窘迫的點點頭,沒說話。
於翔潛垂眸看了半晌,還不斷自言自語:「筆力不錯,罩染的火候拿捏的很好,上好的松煙墨和花青…你是在哪兒讀的書?」於翔潛突然抬頭看向花襯衫男人。
「杭城藝專。」花襯衫男人被他和溫喜蘭的這番操作弄得有點不知所措。
於翔潛聽了點點頭,而後又問:「鳳鳴先生還在你們學校嗎?」
花襯衫男人的眼睛立馬亮起來,再開口竟有些語無倫次。
「您,您知道鳳鳴先生?鳳鳴先生已經不再任藝專校長了。不過去年,去年鳳鳴先生還為我們學校校慶題了『永葆青春』的詞呢!」
「我小時候跟著師傅,有幸見過鳳鳴先生一次,印象很深。」於翔潛認真的道。
「同志你好!」花襯衫男人突然變得熱情起來,上前一把握住於翔潛的手使勁兒搖了搖:「那,都是喜歡畫畫的人,可以交個朋友,有時間了切磋一下…」。
正聊著,知蘭堂的門突然哐當一聲被打開,溫賢余慍未消的從裡面出來,衝著花襯衫吼道:「還不快滾!」
他說罷把一張宣紙拍在門板上,寫著『流氓不得入內』。
花襯衫被嚇得一哆嗦,搶過畫連滾帶爬的朝遠處一輛紅色摩托車跑去。
「哎呀,爸,你這是幹什麼?」溫喜蘭見狀無語的跺跺腳。
「怎麼著?」溫賢瞪起眼指指門上的紙:「我沒把這個貼他臉上,已經算客氣的了!什麼畫都敢往知蘭堂拿,傷風敗俗!」
溫喜蘭無奈的嘆口氣,知道老爺子在氣頭上,沉默兩秒才輕聲道:「爸,您也裱了大半輩子的畫,什麼樣的畫沒見過?就拿『貴妃醉酒』這個題材說吧,哪一年不得接個幾十幅?」
「可您覺得那些人畫的真能入眼嗎?」溫喜蘭小心翼翼的看了老爺子一眼,見他沒繼續發作,又接著道:「那些所謂的畫家,哪個不是把貴妃畫的衣衫不整、姿態媚俗?恨不得連身上的薄紗都給省了。水平略好一點的,把貴妃畫的像個煙花女子,差的簡直畫成了老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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