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一辆骡车由南而来,走过永兴坊的十字街。
车厢中,青岚道:“太子居所就从前面第二条巷子进去……”
“那人我认识。”杜五郎正从车帘的缝隙里往外瞧,忽然低声道,“吉大郎打死端砚那日他也在。”
“哪个?”
“茶铺幡子下坐着的那群人里,眉骨突出、眼窝很深、满脸虬髯那个。”
“我也见过他们。”流觞吃惊道:“五郎出事后,他们就在我们家门外晃了。”
薛白观察了一会,道:“他们在盯梢。”
“来捉我们的?”杜五郎道:“怎么办?”
“……”
辛十二坐在茶铺外,以锐利的目光在街巷中扫着,视线追随着一辆骡车走远。
昨夜万年县尉去杜宅查看过,依籍册核点现少了杜五郎与一个婢女,消息报来,他已知道要找的是谁。
有乞儿打扮的人凑了上来,低声道:“太子仪仗从侧门离开了。”
“缀上去,看清楚他去何处。”辛十二又招过两人吩咐道:“你们也去,一旦看见太子与人相会,立即报知阿郎。”
“是。”
这边安排妥当,长街那边有一个俊秀小郎君带着婢女施施然然走来,拐进巷曲,去的正是太子别院的方向。
“有人过去了。”
辛十二微眯着眼,摇了摇头,道:“既不是杜五郎,又不像是东宫走狗。”
“那还拿下吗?”
“再看看。”
辛十二看得出来,那少年郎君身上披着的对襟狐裘成色鲜亮,走路时步履从容,显然是富贵人家出身。
他来找证据,却殊无必要得罪了长安城里的贵胄。
视线中,那小郎君负手而立,由婢女与守卫交谈并给门房递上了一枚玉佩。
过了一会,门房拿着玉佩回来,双手交还,邀他进了门。
“他进去了?”
“太子不在,他能见谁?”
“杜良娣,竟有人敢见杜良娣?”辛十二不由大讶,眼珠转动,喃喃道:“是哪家敢沾这案子?”
“怎么办?”
“等他出来了跟上便是,不出来更好。”辛十二转念一想,冷笑道:“凡沾上了杜有邻案,谁都跑不掉……还有,方才那骡车呢?去找。”
~~
太子居所看起来十分俭朴,庭院没有花树,空着一片沙地。
薛白与青岚在前院等了一会,有婢女小跑过来。
“曲水。”青岚带着哭腔唤道。
“出何事了?”曲水焦急问道,却不等青岚回答便引着他们往里走,“二娘要见你们……这边。”
薛白与青岚脱了鞋子,由她引着走过长廊,最后在一个小偏厅坐下。
“稍待,二娘马上就来。”
“多谢。”
薛白眼看着曲水又匆匆跑开,低声向青岚问道:“彩云青岚,流觞曲水?”
“嗯,流觞与曲水是家生婢,我与彩云则是幼时被卖到杜家。”
此时不便再问更多,薛白扫视了一眼偏厅陈设,学着杜五郎偶尔读书时的样子跪坐下来,腰杆挺直,双手置于腿上,目光平视。
青岚自出事以来就不知如何是好,早没了家中大婢风范,站在门边焦急等待。
不多时,长廊那边有人过来,她连忙行礼。
“奴婢见过二娘。”
听得动静,薛白转头看去,正见一个盛装仕女进了偏厅,云鬓高耸,鬓上簪着步摇钗,身披罗帔衫,在大冷天里袒着颈胸,显出一片白腻。
她体态婀娜,该丰腴之处丰腴,却不失身段,有着恰到好处的曲线。
薛白直到见了太子良娣杜二娘,才知这盛唐帔衫襦裙、半掩酥雪的装扮美在于何处。
再想到了杜大娘所言的“二娘与太子感情好”,他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只希望太子还愿意为她保一保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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